第十三回 钓饵布层层深帷掩月 衣香来细细永巷随车(2)
忽然听到窗子外面有人过往说话的声音,心里这就一动,立刻伸手来揭那窗户上的绿绸帷幔。信生看到,手伸出来,比她更快,已是将帷幔按住,向她微笑道:“对不住,我这两幅帘子,是不大开的。”月容道:“那为什么?白天把窗户关着一点光不漏,屋子里倒反要亮电灯,多么不方便。”信生笑道:“这自然也有我的理由。若是我自己赁了民房屋住,那没有疑问,那当然整天的开着窗户。现在这公寓里,来来往往的人,非常之乱,我要不把窗户挡住,就不能让好好的看两页书。再说,我这屋子里,究竟比别人屋子里陈设得好一些,公寓里是什么样子的人都有的,我假如出门去,门户稍微大意一点,就保不定人家不拿走两样东西。所以我在白天是整日的把窗户帷幔挡着,但是我很喜欢月亮,每逢月亮上来了,我就把帷幔揭开,坐在屋子里看月亮。”月容道:“是的,宋先生是个雅人。”她说着这话,把扶住沿桌的手放下,掉转身来有个要走的样子。但在这一下,更让她吃一惊,便是门帘子里的房门也紧紧地关上了。脸上同脊梁上,同时阵阵的向外冒着热汗,两只眼睛也呆了,像失了魂魄的人一样,只管直着眼光向前看。信生笑道:“我从前总这样想,月亮是多么可爱的东西,可惜她照到屋子里来,是关不住的。可是现在也有把月亮关在屋子里的时候,她不依我的话,我是不放月亮出去的。”说着,嗤嗤一笑。
月容猛可的向房门口一跑,要待去开门,无奈这门是洋式的,合了缝,上了暗锁,可没法子扭得开。信生倒并不追过来拦住,笑道:“杨老板,你要是不顾面子的话,你就嚷起来得了,反正我自信待你不错,你也不应该同我反脸。”月容道:“我并没有同你反脸的意思,可是你不能把我关在屋子里,青天白日的,这成什么样子?”信生道:“我也没有别的坏意,只是想同你多谈几句话。罗,你不是说我屋予里少一口闹钟吗?其实你没留心,床头边那茶几的灯桌下,就有一口闹钟。闹钟下面,有两样东西,听凭你去拿。一样是开这房门的钥匙,一样是我一点小意思,送给你做衣服穿的。你若是拿了钥匙,你不必客气,请你开了房门走去,往后我的朋友,在台下同你相见!你若是不拿钥匙,请你把那戒指带着算是我一点纪念,那可要等着闹钟的铃子响了,你才能走。我觉得我很对得起你,自从你上台那一日起,我就爱你,我就捧你。到了现在,我要试验试验,你是不是爱我了,你若是走了,请你再看看,我那枕头下,有一包安眠药,那就是我捧角的结果。”
月容听了这话,那扶了门扭的手,就垂下来,回头向床面前茶几上看看。灯光照去,果然有亮晃晃的一把钥匙,这就一个抢步,跑到茶几面前去。那钥匙旁边,果然又有一叠十元一张的钞票,在钞票上面,放了一只圆圈的金戒指。再回头看枕头边,也有个药房里的纸口袋。伸下手去,待要摸那钥匙,不免回头向信生看看,见他那漆黑乌亮的头发,雪白的脸子上,透出红晕来,不知道他是生气,也不知道他是害羞,然而那脸色是好看的。因之手并没有触到钥匙,却缩回来了。信生道: “月容,我同你说实话,我爱你是比爱我的性命还要重,你若不爱我,我这性命不要了。但是爱情决不能强迫的,我只有等你自决,你若不爱我,你就拿钥匙开门走罢。”月容垂了头,将一个食指抹了茶几面,缓缓地道:“我走了你就自杀吗?”信生道:“这是我自己的事,你就不用管了。”月容道:“你不是留我吃饭吗,我现在可以不走,请你把房门打开,我们到外面屋子里去坐。”信生道:“钥匙在你手边,你自己开罢,要等我开那门,非闹钟响了不可。”月容道:“你既是……请你原谅一点。”信生道:“请你把那戒指带上。”月容道:“你送我的东西太多了,我不好收你的。”信生道:“那末,请你把我的桌灯灭了。”月容想着,这屋子共有三盏灯,全是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