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勒克特拉情结
小女儿,心中既洋溢着对丈夫的爱,又洋溢着对女儿的爱,洋溢着做妻子和做母亲都尽了责的安详感,她甚至会为丈夫在玩逗女儿时迸发的幸福与快乐而感到欣慰。
然而,女儿一天天长大,与父亲的感情一天比一天亲密,母亲宽厚的微笑中会不时闪露出一丝别样的情绪。
每当见到女儿向父亲兴奋地扬起幼小的手臂,丈夫也把越来越多的爱意放在女儿身上,从而分散了对妻子的爱护时,做母亲的渐渐不自觉地在态度上有了反应。她常常会对粘在父亲怀里的小女儿温和地说道:别老在爸爸身上折腾,让爸爸休息一会儿,自己在床上玩。做父亲的则继续抱着女儿玩耍着:我不累。而小女儿则看看母亲,继续用小手摸着父亲的胡子咯咯咯欢笑。
当父女俩笑成一团时,妻子便感到一丝冷落。这既是做母亲的被冷落,也是做妻子的被冷落。即使有着宽厚母爱的女人,她对女儿与丈夫的态度都会不自觉地出现新的成分。
女儿以她幼小年龄的敏感接受着这一切,她终于越来越将自己与哺乳自己长大的母亲分割开了。她潜在地意识到,当她在母亲怀中仰望父亲的慈祥笑脸时,常常要隔着母亲的巨大身体。母爱或许还是重要的,但母亲又同时成了她与父亲联系的障碍。
女孩与父亲带有异性意味的和谐爱恋越来越成长起来;争夺父亲从而排斥母亲的情绪也一天天成长起来。
女孩的“埃勒克特拉情结”通常要比男孩的“俄狄普斯情结”来得缓慢一些;然而,它毕竟来了。
当小女孩在幼稚的憧憬中幻想她和爸爸之间的故事时,其实是在重复大人世界里的故事。在她年幼的幻想中,会有长大嫁给爸爸的想法,甚至希望以后能取代妈妈的位置。当一个小女孩有时对母亲的衣物表现出特别嫉羡时,不过是希望自己早一点长大,能够取代母亲。
在这个幼小的年龄,父亲是她惟一爱恋的异性。成人世界中一切恋爱的现象、故事,都在发酵着这个惟一的爱恋。她那幼稚的心灵在观察成人世界中所得到的全部有关爱情、婚姻的知识,都用来充实这个痴心妄想。
然而,就像小男孩终于在一系列类似“子大避母”的文化影响下有了最初对恋母情结的羞耻感一样,女孩也会在一系列类似“女大避父”的文化提示下,有了对恋父情结的羞耻感。
从小很可能是母亲哄着她入睡,是母亲为她洗浴,她和父亲之间裸露的接触原本就十分稀少,那种稀少的接触自然曾经引起过她十分朦胧而又余音不已的刺激与联想。
现在,她和父亲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当她坐在澡盆里被母亲洗浴时,父亲推门进屋,虽然还是从容不迫,并无惊慌,但是自然而然开始有所回避了。母亲一边撩着水用毛巾给她洗浴着,一边就会丢一句话给父亲:你等我们洗完再进来。父亲笑了笑,拿一本书退出去了,母亲的话就在耳边谆谆响起:女孩大了,不能当着爸爸洗澡。
类似的声音慢慢使女儿明白了,自己对父亲的爱恋是有限度的。她开始用默默不言的目光重新打量父亲和母亲之间似乎毫无避讳的关系,也便越来越领会父母同床而眠的特殊意义。
她有时会觉得,是母亲站在了她和父亲之间;她有时会觉得,是自己站在了父亲与母亲之间;然而,随着一天天长大,这个世界的全部道理都在告诉她,她应该从父母中间退出来。
也许她还朦胧记得,在更小的时候,她曾睡在父母中间,两个家长曾一左一右共同爱抚着她。现在,她永远不能睡在他们中间了。只有当一家三口在阳光灿烂的马路上散步时,她或许还会争得这个中间的位置,她会一左一右拉着父母的手,但这毕竟和睡在父母中间完全不一样了。
她还在长大,越来越懂得父亲和母亲的关系是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