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头脑已成了传奇(作者:南方朔)
迹的海洋里与他共泳,并以他的作品来和这些资料参照,重编出我们自己心目中的他的自传。
由三个主要阶段的文章组成。第一个阶段包括了他青少年时在墨索里尼的法西斯治下,经过参与地下抗德,加入义共,以迄后来退出的纪录与省思。第二阶段则是1959至60年间他首次访问美国时所写的信札式日记。第三阶段则是后来他多次被访问的纪录。这三个阶段的纪录对理解他的生平及文学都有极重要的参考价值。他早年参与政治的那些经验和反省,显示出他不受拘束以及非政治化的天性。他后来在《帕洛玛先生》里有这样的一段话,很可以拿来参证:
「在一个每个人都抢着发表意见和要做出判断的时代与国度,帕洛玛先生养成了一种习惯,每逢想要提出甚么主张时,就先咬舌头三次。当他咬过舌头后仍觉得对自己的主张能够信服,他才说出来。……能够提出正确的见解,并不是甚么特别了不起的事。就统计上的意义而言,当各种疯狂、溷乱和庸俗的观念袭上心来,不可避免的也会伴随着某些精采、甚至还是天才的想法。但他会有这种情形,这种情况也同样发生在别人身上。」
一个对政治事务会有这种看法的人,其实已是对政治最有洞识的人,而有了洞识,也就必然走到了政治的上方,而不可能继续在政治中淌流荡漾。卡尔维诺的这种态度不但显示在作品和评论里,也同样显示在许多次的访谈中。他是那种众生平等,端视万事万物,并能出入自得的人。也正因这样的廓然心境,他遂能很细致的去观察和解读,并赋予事务各种多角度的意义。他一九五九至六○年间第一次到美国,行程上的所见所思,尽管信手拈来,但吉光片羽,多见犀利的锋芒,卡尔维诺的确是那么的不同,所以始能不同的站在当代作家群里而那么的头角峥嵘。卡尔维诺的文学创作固然是一家之言,但他的各种文论与评论也都斐然可观。他早年的《文学之用论文集》,以及逝后结集的《给下一轮太平盛世的备忘录》都是例证。
不过,卡尔维诺是文学家,一切的讨论最后终究要落实到他的作品和创作世界中。在里,他1978年接受义大利中生代杰出作家朱迪契的访问;1985年接受义大利文论家玛丽亚·寇尔提的访问,这两篇访谈录都是一流的问话,一流的答覆。尤其是他答覆朱迪契的那篇最有文学上的参考价值。朱迪契(Daniele Del Giudice)今年五十岁,他小了卡尔维诺整整两个世代,已被认为是卡尔维诺的文学继承者,因而他的访问最能掌握住卡尔维诺文学作品的核心。其中有一段答覆很可以作为理解卡尔维诺的基本参考点:
「……而追求和谐的欲望来自对内心挣扎的认知。不过偶然事件的和谐幻象是自欺欺人,所以要到其他层面寻找。就这样我走向了宇宙。但这个宇宙是不存在的,纵使就科学角度而言。那只是无关个人意识,超越所有人类本位主义排他性,期望达到非拟人观点的一个境域。
在这升空过程中,我既无惊惶失措的快感,也未曾冥思。反倒兴起一股对宇宙万物的使命感。我们是以亚原子或前银河系为比例的星系中的一环:我深信不移的是,承先启后是我们行动和思想的责任。我希望由那些片段的组合,亦即我的作品,感受到的是这个。」
对于卡尔维诺的文学,在(时报)的中译本导读里,我曾对它的分期和时代背景等因素作过扼要的论列。对于这一部分,在此不拟重复。不过,所有的分期都是一种为了记忆的方便而作的权宜设计,而在分期里,真实的卡尔维诺仍是那一个不变的实体,只是可能换上不同的衣服。
也正因此,尽管卡尔维诺的文学,从他《蛛巢小径》里那个在蜘蛛洞口张望的小孤儿开始,虽然历经寓言、法国新小说、波赫士的魔幻隐喻,一直到「后现代」与「后结构」,它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