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与光(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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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与光(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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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很久很久之后,他才告诉我,其实你不怎么懂得光。
他大概是指我那没有什么灯的房子吧。每当夜晚来临,偌大的房子里有好些角落的确是没法都一一被照明到,尤其是那盏有着裙摆一样的灯罩的RosyAngelis地灯退休之后,后继缺缺,四分之一房间就陷入幽暗。这恐怕是我不懂得灯的安排和运用吧,我只好向他承认,至于光——
懂不懂得光,怎么说呢,比较幸运的是家里四壁有三面都是大大小小的窗,光线从来充足,无保留地包围拥抱。日间留在家里的机会多,不用怎样开灯,就像在太阳底下工作,然后黄昏然后黑夜,工作了一整天,晚上也不怎样做正经事,更鲜有熬夜,所以对灯的实在功能的要求倒真的没那么在意,也许是白天心满意足地拥有了光,到了夜里就该肆意地留在黑暗里吧。
留在黑暗里,这样说恐怕又韬了港产警匪片诸如《PtU》或者《无间道》的光。身为香港人,不得不投入支持本地创作,甚至多少代入角色:纵使我没有资格投考警察(因为近视),更没有资格当黑帮(因为怕血),但倒承认香港人在入黑之后仿佛更立体,轮廓更分明,性格更突出;因为有了阴暗面,一切更戏剧也更现实,香港更出色,香港人更有趣。
既然在暗地里可以快乐,也就更轻松地去处理光去认识灯。功能不功能,不是最要紧的计算。一个半天吊而且有点摇晃的灯泡可以发挥它的孤单寒微的魅力,一束三四十个灯泡缠在一起也有它刻意铺张的表现力。自问挑一盏灯首先考虑的不是它够不够光,倒是它长得好不好看。
好看的灯不亮着,仿佛也有光。这么多年来,隔年一度的意大利米兰国际灯饰大展,与家具展同时同场举行,每趟都叫人看得很有趣味。因为要让灯更亮,会场都是暗暗的,无论你是否走得累了,窝在沙发里很容易就舒服得迷糊起来,面前的灯就更好看了。
当年爱迪生先生把碳棒揉成细丝,在众多实验者当中脱颖而出成为发光发亮的首富。从一个赤裸裸的灯泡开始,百多年间走过不慌不忙,由简入繁,又自繁转简,电灯照明科技研究已经发展到一个相当成熟的阶段。但说到一般家用的照明灯饰,倒还是风格造型上的潮流兴替,不太沾得上革命的边,灯泡坏了就简单地换一个,光管换一条。再来也就是开关接触光线方向调节的灵活方便与否,实在变化多端的是众多设计师们的借题发挥,各自给予光一种演绎一个定义。
光是轻的还是重的?光是硬的还是软的?光是冷的还是暖的?问我都答不上来,答案恐怕都是。家里书桌上的沙发侧的床头的台灯地灯,各自光亮,都是意大利品牌——是一种信心一种保证吧,也真的都在身边十年或以上,就像我们其实对光有所依赖。光代表稳妥、安全,甚至是兴盛和繁华。光,这么抽象又这么实在,又如此直接的与家的意象并存。夜里回家,开灯,家就在你面前展开,是收拾整齐的样品屋是混乱堆积的猪狗窝,没关系,反正都是你自己安排的选择的,也许心满意足也许有待改善,灯光到处,看得见有期待,灯光覆盖范围以外看不见的,也就算了。家,是如此包容的一个地方。
看过这许多许多的灯饰,未推陈就出新,古老的玻璃新研的塑料厚薄的金属叠折的布料,轮流剪裁拼贴,作太阳放射状成飞碟飞船型,作阴柔月亮状成花草精灵样,还有作救世十字状的成绝世独立柱体的,想得出做得到,成功的接近精练的诗,失败的像结不了尾的散文,也有野心如气势磅礴的电影剧本,只要不直望光源,找个舒服位置适当角度把你家里好像熟悉不过的灯望上十分钟,你会重新认识它,再次决定热爱是否有增无减,或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