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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
心里很平静,平静得像无风时的湖水般,一片茫茫。

    一片茫茫,我开始感到寂寞了。

    寂寞了好久,我才开始希望有人来,来邀我吃年夜饭,甚至来讨酒钱也好。

    但是,这时候,讨酒钱的人似乎也在吃年夜饭了。看,外面已是万家灯火,在这点点灯光之下,他们都是父子夫妻团聚着,团聚着。

    我的房间黑黝黝地,只有几缕从外面射进来的淡黄色的灯光,照着窗前一带陈设,床以后便模糊得再也看不见什么了。房间收拾得太整齐,瞧起来便显得空虚而且冷静。但是更空虚更冷静的却还是我的寂寞的心,它冻结着,几乎快要到发抖地步。我想,这时候我可是需要有人来同我谈谈了,谈谈家常——我平日认为项无聊的家常呀!

    于是,我想到了王妈。我想王妈这时候也许正在房门口悄悄地听着吧,听见我醒了,她便会踉跄地进来的。

    我捻着电灯开关,室中骤然明亮了,可是王妈并没有进来。我有些失望,只得披衣坐起,故意咳嗽几声,王妈仍旧没有进来。那时我的心里忽然恐慌起来!万一连王码也偷偷回去同家人团聚了,我可怎么办呢?

    于是我直跳下床来,也来不及穿袜子,拖着拖鞋就往外跑,跑出房门,在楼梯头拚命喊:quot;王妈!王妈!quot;

    王妈果然没有答应。

    我心里一酸,腿便软软的,险些儿跌下楼梯。喉咙也有些作怪,像给什么东西塞住了似的,再也喊不出来。真的这个房间里就只有我一个人,这幢房子里就只有我一个人,这个世界上就只有我一个人了吗?这般孤零零地又叫我怎过下去呢?

    我想哭。我跟着拖鞋跑回房里,坐在床沿上,预备哭个痛快。但是,哭呀哭的,眼泪却不肯下来,这可把我真弄得没有办法了。

    幸而,房门开处,有人托着盘子进来了。进来的人是王妈。我高兴得直跳起来。那时眼泪也凑趣,淌了下来,像断串的珠子。我来不及把它拭去,一跳便跳到王妈背后,扳住她的肩膀连连喊:quot;王妈!王妈!quot;

    王妈慌忙放下盘子,战战兢兢地回答:quot;我…我刚才打个瞌既,来得迟……迟了。quot;

    quot;不,不,quot;我拍着她的肩膀解释:quot;你来得正好,来得正好。quot;

    她似乎大出意外,呆呆望着我的脸。我忽然记起自己的眼泪尚未拭干,搭讪着伸手向盘中抓起块鸡肉,直向嘴边送,一面咀嚼,一面去拿毛巾揩嘴,顺便拭掉眼泪。

    王妈告诉我说道鸡肉是姑母差人送来的,送来的时候我正睡着,差人便自悄悄地回去了。我点点头。

    王妈说顺了嘴,便道:quot;还有汤团呢,过年了……quot;说到这里,她马上记起我的命令,赶紧缩住了,哭丧着脸。

    我拍拍她的肩膀,没发怒,她便大起胆子问我可要把汤团烧熟来吃。我想了想说:好的,并叮嘱她再带一副筷子上来。

    不多时,她就捧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汤团来了,放在我面前。但那副带来的筷子仍旧握在她的一只手里,正没放处,我便对她说道:quot;王妈,那副筷子放在下首阳,你来陪我吃着。还有,quot;我拿出张百元的钞票来塞在她的另一只手里,说道:quot;这是我给你的过年货钱。quot;

    她张大了嘴半晌说不出话来,一手握着筷子,一手握着钞票,微微有些发抖。

    我说:quot;王妈,吃汤团呀,我们大家谈谈过年。quot;

    她的眼睛中霎时射出快乐的光辉来,但仍旧越趄着不敢坐下。骤然问,她瞥见我赤脚吸着拖鞋便踉跄过去把袜子找来递给我道:quot;你得先穿上袜子呀,当心受凉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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