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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每一天里,又属于永久。
记得以前有一天下午,我乘的轿子穿过田野;一共有八位轿夫。
我看见一位轿夫,像黑色大理石神像;他每一步都跨越职业的低贱,似脚带断绳高翔的大鹏。
神因着他的美赐予他恢宏的荣誉。
远空与人最亲;如若关闭窗棂就无从看见。
世俗的家庭,贪欲是壁垒,将眼馋的东西囚禁在近处的樊笼里。
忘记贪欲会伤害爱情,如忘记野草压挤农作物。
我写诗,作画。
围绕“遥远”做我的游戏;我用各种服装为它打扮,就像苍大的诗人,用黄昏、拂晓打扮地平线。
我做的事情中没有贪婪,没有私利,也没有我自己。
富有“遥远”的工作中,每时每刻有我的广宇。
与此同时我望见死的甜美形象、静寂的悠远、生活四周无浪的大海。
丰繁的美中有它的席位,它的解脱。
别的事情以后再说。
首先需告知的是:我已收到你寄的茶叶。
迟迟不复信是我的性格特点。
我写信极像我作画。
它不通报事件。
它本身是消息。
形象在世上漫游,我作的画也是形象,走出“未知”,走到“熟知”的门口。
它不是映像。
心中繁复的破立,繁复的组合,或凝成理念,或显示于意象,言语的罗网最终活捉那些天鸟。
心儿在风中侧耳静听,寻觅那寻觅语音的理性。
今日它圆睁双目,踏上线条的世界的大路。
它寻望,它说:“我看到了。”人世是“形态”的旅程。
在永世的清醒者面前走过,他也无声他说:“我看到了。”
太初的舞台前传来号令“拉开帷幕!”
雾气的帷幕徐徐升起,形象的舞女登台; 千眼雷神因陀罗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看见即创造,他看见的盛大节日千古绵延。
无垠的天宇,“线条”的旅客乘时光的轻舟,在幽暗的背景前跳“形体”之舞;无声的“无限”的心声,用无句的“有限”的语言和暗示来表达,有量之美用花篮装“无量”的欢乐的财富一它不是内容,不是思想,不是语句;仅是形象,用光线塑造。
太初创造的第一刻的音籁,今日传人我心中一一揭去无始之夜的面幕说:“请看!”
这些年我在幽僻处自言自听。③
从那儿转移到另一个幽暗处。④
我自画自看。
宇宙布满天神观赏的座位,我在他旁边,制造观赏的对象。
①拉妮.黛维曾照料泰戈尔的晚年生活.诗人弥留之时口授的诗是她记录的。
②泰戈尔在此信中阐述了他的绘画艺术观。
③指写诗。
④指作画。
近来我迷上了线条。
辞藻是豪门女子,私囊丰殷,②尖嘴利舌,安抚她颇费神思。
线条出身贫贱,性情温顺,我与她交往分文不花。
指挥树枝开花、结果,是快活地履行责任。率领树底下的光影起舞,是饶有趣味的职业。
枯叶飘落,纷纷扬扬,彩蝶舒翼飞舞,入夜,流萤点点,忽明忽灭。
丛林的宴会厅里他们是风流倜傥的贵宾,不受任何人的质询。
辞藻管教严厉,对我毫不客气。线条从不责备我纵声大笑。
许多事情我撂下不管,信件丢失,有空闲就奔入培植形象的内宅。因而心里潜藏多年的放荡不羁者,①勇气陡增。
他挥毫作画,不考虑凡世的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