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现代以后我们不能强迫今天现代的文化完全停留在已经有过的辉煌上面,如果停滞在过去,那就没有新陈代谢,无法往前走了,大概任何人都不会持这样的保守态度。但是目前出现更多的情况是斩断了传统的现代。我不清楚台湾现在的情况是怎样?而在大陆的文化界则往往有各执两极端的情形,要么是斩断了传统的现代,另一种则是用非常单纯、以极其悲哀的观点觉得一切光荣灿烂都已沦丧而毫无希望,肯定最辉煌的时代是“过去”。
我觉得面对历史这么悠久的遗产和古代的文化,基本的心态应以多元的方式来保存它。所谓多元的方式有一种是原封不动的保存,我们是需要原封不动地保存一些东西,但是一成不变的保存在我们现代社会里的存活率不大,那可能只是极少数,就好像博物馆橱窗式的保存。而第二种保存就像我们的一样,经过适当的改变和整理,使它让现代观众具备了充分的可接受性。
第三种则是利用它里边的“美”来建造一些新一点的艺术格局,而这形式可能比更新一点。在我来这里以前,我给“上昆”作了一次专门讲座。我认为这种创新的可能性还是有,就是要求现代创作者对于当时中国古典的某一些故事及文化背景的理解,而不只是完全抄袭汤显祖的传奇本子。所以这个新剧本的创作者要有一些必备的条件,他必须要有相当程度的古典文学素养,以及对中国古代社会的通盘了解。
第三部分第6章 白先勇说昆曲(3)
最后一种的保存就更奇特了,就类似白先勇写《游园惊梦》这样,把原来的面貌以块面的方式介入到一个现代作品。这种感觉像什么呢?就好像现代的酒店里突然摆设一堂明代的红木家具,而这个酒店最吸引人最值得骄傲的也就是这一堂红木家具,其他的摆设与这一堂家具相比就黯然失色。所有建筑家许许多多的启发与构思都是从这里引发出来的。我想白先生写的《游园惊梦》就像这个比方,它是一篇非常道地的现代小说,这是一点也不错的,你很难说它是一篇古代小说。它的灵感,它的来源,它的出发点,它的背景都和《游园惊梦》有关,都和对古典文化的感受有关。这种存活方式只有大家才能成功,能将古代和现代交融成一体,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现代的戏剧、电影及艺术作品当中往往出现一种古典美的断片,这个古典美的断片处于一种特殊的地位,凸显这个古典断片而使之极其美,让现代的一般青年观众能完全接受。看上去只是顺便品尝到古典美的最后一道食宴,由于这种方式的引进,使年轻的一代也慢慢地可以欣赏到古典艺术的全貌,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着。但是这个艺术作品并非仅是手段或渡桥,它本身即是个完整体。我相信作为一个有非常悠久历史的民族之现代作家,他要完全摆脱文化负载或文化背景那是不可能的。如果说我们要拉回我们最深的情感最后的精神,那么我们民族情感及精神的来源是不可能斩断的,我们有我们自己民族的遗传、背景和许许多多的“根”。如果全盘斩断它那就会变得很造作,而只成了一种假象,不去连根斩断才是真实的。所谓生命的组合就是这样,无法改变。
刚才白先生讲到的问题,看上去只是个艺术问题,但实际上也就像是我们这样的一群人生活在现代,而要怎样去处理生命方式的问题?总的来说,生活在现代而不是个现代人那是很可悲的,但是斩断了自己生命根源的现代人那种可悲不比前者小。
传统文化的呈现方式可以多种多样,这一个人现代成分可以多一点,那一个人古典成分可以多一些。这成分可以完全不一样,但是古典与现代这两者可以同时并存的。最恰当的比例应该怎么样,是无法硬开方子的,因为不同的生命形态可以有不同的组合。
情死情生话还魂
白:对的,我要再请问您一个问题,我们再回到这次上演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