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经常看见约阿希姆?马尔克孤零零地走在东街上。他穿过熊街,朝着圣母院方向走去,那双黑色的高腰系带皮鞋把煤灰路面上的积雪踩得嘎嘎直响。他没有戴帽子。
两只红通通的招风耳光滑透亮。抹了糖水、已经冻硬了的头发自头上的旋儿开始,从正中向两边分开。眉尖紧锁,面露愁容,一双大大的眼睛看上去比平时更加淡而无光。外套的领子翻了起来,这件外套也是他父亲的遗物。紧挨着尖尖的、甚至有些干瘪的下巴额儿围着一条灰色的羊毛围巾,上面别着一枚很大的、老远就看得见的别针,以防它滑落下来。每走二十步,他总要从外套口袋里伸出右手,检查一下脖子前面的围巾乱了没有。我曾经见过一些丑角演员戴着这么大的别针表演,如喜剧小丑格洛克①、电影里的卓别林。马尔克也在练习。男人,女人,休假的军人,孩子,零星地或成群地从雪地里朝他走来。所有的人,包括马尔克,都从嘴里呼出白色的雾气。
雾气又顺着肩膀飘到身后。所有迎面而来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那枚滑稽的、非常滑稽的、非常非常滑稽的别针——马尔克心里大概会这么想。
①格洛克(1880~1959),原名阿德里安?韦塔赫,瑞士著名丑角演员。
在这个寒冷而干燥的冬天,我和从柏林来此度圣诞节假期的两个表妹曾经进行了一次远足。为了凑成对儿,叫上了席林。我们越过结冰的海面,去那艘被冰封住了的扫雷艇。我们稍微吹了点牛皮,想让这两个娇滴滴的柏林姑娘开开眼界,瞧一瞧我们的沉船。
她们俩长得都挺漂亮,有着金黄色的鬈发。我们还希望,能在沉船上同这两个在有轨电车里和沙滩上装作羞答答的小妞,干点什么就连我们自己也不清楚的好事。
然而,这个下午却全让马尔克给搅和了。破冰船多次往返于通往港口的航道,所以在沉船的前面堆积了许多冰块,重重叠叠,犬牙交错,形成了一道布满裂缝的冰墙,甚至把舰桥都遮住了一部分。风儿吹来,冰墙呼呼作响。席林和我爬上约莫一人高的冰墙,首先看见了马尔克。我们把姑娘也拉上了冰墙。舰桥、罗经室和舰桥后面的通风管道以及其他露在冰上的东西形成了一块涂了一层蓝白色釉彩的糖果,一轮冻僵了的太阳正在徒劳地舔着它。没有一只海鸥。它们恐怕都在远处的海面上,围绕着停泊场被冰封住的货轮上的垃圾盘旋。
马尔克自然已将外套的领子翻了起来,紧挨着下巴额儿裹着围巾,前面别着那枚别针,头上什么都没戴,仍然留着中分头。马尔克那两只招风耳倒是套上了那种运垃圾和啤酒的工人常戴的、黑色的圆形耳套,固定耳套的是一个铁皮弓架,它像横梁似的正好与头发的中缝交叉。
他正在沉船前舱上的冰面上忙碌着,没有发现我们。想必他已经干得浑身发热了吧。
他试图用一把灵巧轻便的斧子凿穿那里的冰层,前舱那个开着的舱口大概就在那层冰的下面。他迅速而敏捷地挥动斧子,砍出了一道环形的、约有下水道盖子大小的裂口。席林和我从冰墙上跳下去,又把姑娘们接了下来,将她们一一介绍给马尔克。他肯定没有脱下手套,只是把斧子换到左手,伸出热乎乎的右手和每个人握了握。我们把手刚缩回来,他的右手立刻又握住斧子,朝着裂缝砍了起来。两个姑娘嘴巴略微张着站在旁边。
细小的牙齿冻得冰凉。呼出的气在头巾上结成了一层白霜。她们睁大发亮的眼睛紧盯着铁斧和冰面撞击的地方。席林和我无所事事地站在一旁,开始谈起他潜水的事迹和夏天发生的事情,尽管我们俩都对马尔克大为恼火。“告诉你们吧,他曾经捞上来不少小牌子,还有灭火器、罐头什么的,用开罐器打开,罐头里面净是人肉;他还搞上来一台留声机,你们猜猜,从里面爬出什么东西来了?有一次,他还”姑娘们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