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那个海军上尉、被授勋的潜艇艇长在我们学校礼堂的出现,结束了波兰扫雷艇“云雀”号内舱里举行的音乐会。即使他没有出现,唱片和留声机至多也只能再响四天。但是,他毕竟出现了。他不必拜访我们的沉船,就中断了水下音乐会,为所有关于马尔克的谈话提供了一个新的——即使不是全新的——方向。
海军上尉大概是一九三四年毕业于我校的。人们在背地里说,他在自愿报名当海军之前曾经在大学读过一点儿神学和日耳曼语言文学。我现在没有回避的可能,必须说,他的目光闪烁着热情。拳曲的头发又密又硬,像古罗马人那样一律梳向一边。没有潜艇水兵通常留的那种胡须,眉毛像屋脊似的向前突出。前额介于哲学家的前额与冥想家的前额之间,因此没有抬头纹,从耳根向上有两道垂直的印痕,像是要去寻找上帝。这是日光作用在这张线条分明的圆脸最外侧的结果。鼻子小巧,轮廓清晰。冲着我们张开的嘴巴略微凸起,是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巴。礼堂座无虚席,上午的阳光斜射进来。我们蹲在窗龛里面。不知根据谁的请求,古德伦中学两个最高的班级也应邀来听由这张能说会道的嘴巴作的报告。姑娘们坐在最前面的几排长凳上。她们本该戴上乳罩,但却没有任何人戴。学校公务员通知我们去听报告,马尔克先是不愿参加。我凭借自己的有利地位,终于把他拉去了。在海军上尉张开那张能说会道的嘴巴之前,马尔克紧靠着我,蹲在窗龛里浑身直打哆嗦。在我们和窗玻璃后面就是校园,那几棵栗子树纹丝不动。马尔克把双手夹在腘窝里,身体仍在瑟瑟发抖。我校的全体教师,包括古德伦中学的两名女参议教师,坐在橡木椅子上围成一个半圆形,那些高背皮垫靠背椅是学校公务员事先摆好的。
默勒老师拍了拍巴掌,招呼大家安静下来,好让克洛泽校长讲话。三年级男生摆弄着小折刀,坐在古德伦中学高年级女生的后面。女生们梳着辫子——双辫或莫扎特式辫①,许多人将双辫摆在胸前,而莫扎特式辫只好听任三年级男生随意摆布。克洛泽先讲了一段开场白。他谈到所有在外面打仗的校友,包括陆、海、空三军;他夸耀了一番自己和朗格马克②的大学生。
瓦尔特?弗莱克斯③在奥塞尔岛上阵亡,他的名言“成熟起来,永葆纯洁④!”
体现了男子汉的美德。他又引用了费希特⑤或者阿恩特⑥的一句话:“仅仅取决于你和你的行动⑦!”他回忆了海军上尉在七年级时写的一篇关于阿恩特或费希特的优秀作文:“在我们中间,有一个人脱颖而出,他产生于我们学校的精神,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们要”①即将头发拢到颈后,扎上一个蝴蝶结。
②朗格马克是比利时西佛兰德省的一个城镇,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许多志愿参军的德国大学生在此唱着国歌走上战常这种充当炮灰的行为后来被渲染成为爱国神话。
③弗莱克斯(1887~1917),德国作家,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自愿入伍,曾任连长,在率部攻打波罗的海上的奥塞尔岛时阵亡,纳粹时期被奉为德国青年的楷模。
④引自弗莱克斯的长篇小说《两个世界之间的漫游者》(1916)。
⑤费希特(1762~1814),德国哲学家。
⑥阿恩特(1768~1860),德国散文作家和诗人。
⑦实际上这是德国诗人阿尔贝特?马泰伊(1855~1924)的诗句,引自《费希特致每一个德国人》的最后一节。由于标题的缘故,克洛泽误认为是费希特的诗。
当克洛泽讲话时,我们蹲在窗龛里正和古德伦中学高年级的女生频繁地传递纸条,现在说出此事还有必要吗?三年级男生当然也不甘寂寞,用他们的小折刀发出嚓嚓嚓的声音。我在一张纸条上不知写了点什么,然后传递给薇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