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七封信
我的亲爱的卡卜斯先生,
自从我接到你上次的来信,已经过了许久。请你不要见怪;先是工作,随后是事务的干扰,最后是小病,总阻挡着我给你写回信,因为我给你写信是要在良好平静的时刻。现在我觉得好些了(初春的恶劣多变的过渡时期在这里也使人觉得很不舒适),亲爱的卡卜斯先生,我问候你,并且(这是我衷心愿做的事)就我所知道的来回答你。
你看,我把你的十四行诗抄下来了,因为我觉得它美丽简练,是在很适当的形式里产生的。在我所读到的你的诗中,这是最好的一首。现在我又把它誊抄给你,因为我以为这很有意义,并且充满新鲜的体验,在别人的笔下又看到自己的作品。
你读这首诗,像是别人作的,可是你将要在最深处感到它怎样更是你的。
这是我的一种快乐,常常读这首十四行诗和你的来信;为了这两件事我感谢你。
在寂寞中你不要旁徨迷惑,由于你自身内有一些愿望要从这寂寞里脱身。——也正是这个愿望,如果你平静地、卓越地,像一件工具似地去运用它,它就会帮助你把你的寂寞扩展到广远的地方。一般人(用因袭的帮助)把一切都轻易地去解决,而且按着轻易中最轻易的方面;但这是很显然的,自然界中一切都是按照自己的方式生长,防御,表现出来自己,无论如何都要生存,抵抗一切反对的力量。我们知道的很少;但我们必须委身于艰难却是一件永不会丢开我们的信念。寂寞地生存是好的,因为寂寞是艰难的;只要是艰难的事,就有使我们更有理由为它工作。
爱,很好;因为爱是艰难的。以人去爱人:这也许是给与我们的最艰难、最重大的事,是最后的实验与考试,是最高的工作,别的工作都不过是为此而做的准备。
所以一切正在开始的青年们还不能爱;他们必须学习。他们必须用他们整个的生命、用一切的力量,集聚他们寂寞、痛苦和向上激动的心去学习爱。可是学习的时期永远是一个长久的专心致志的时期,爱就长期地深深地侵入生命——寂寞,增强而深入的孤独生活,是为了爱着的人。爱的要义并不是什么倾心、献身、与第二者结合(那该是怎样的一个结合呢,如果是一种不明了,无所成就、不关重要的结合?),它对于个人是一种崇高的动力,去成熟,在自身内有所完成,去完成一个世界,是为了另一个人完成一个自己的世界,这对于他是一个巨大的、不让步的要求,把他选择出来,向广远召唤。青年们只应在把这当作课业去工作的意义中(“昼夜不停地探索,去锤炼”)去使用那给与他们的爱。至于倾心、献身,以及一切的结合,还不是他们的事(他们还须长时间地节省、聚集),那是最后的终点,也许是人的生活现在还几乎不能达到的境地。
但是青年们在这方面常常错误得这样深(因为在他们本性中没有忍耐),如果爱到了他们身上,他们便把生命任意抛掷,甚至陷入窒闷、颠倒、紊乱的状态:——但随后又该怎样呢?这支离破碎的聚合(他们自己叫作结合,还愿意称为幸福),还能使生活有什么成就吗?能过得去吗?他们的将来呢?这其间每个人都为了别人失掉自己,同时也失掉别人,并且失掉许多还要来到的别人,失掉许多广远与可能性;把那些轻微的充满预感的物体的接近与疏远,改换成一个日暮穷途的景况,什么也不能产生;无非是一些厌恶、失望与贫乏,不得已时便在因袭中寻求补救,有大宗因袭的条例早已准备好了,像是避祸亭一般在这危险的路旁。在各种人类的生活中没有比爱被因袭的习俗附饰得更多的了,是无所不用其极地发明许多救生圈、游泳袋、救护船;社会上的理解用各种样式设备下避难所,因为它倾向于把爱的生活也看作是一种娱乐,所以必须轻率地把它形成一种简易、平稳、毫无险阻的生活,跟一切公开的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