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安妮”
印度绅士最喜欢回忆穿破衣烂衫时的小公主。那“大家庭”或者埃芒加德和洛蒂来欢聚的那些下午,十分令人愉快。但萨拉与印度绅士同坐读书或交谈的时
光也自有其独特的魅力。在此期间发生了许多趣事。
一天傍晚,卡里斯福特先生从他的书本上抬起头来,注意到他的伙伴好半天一动不动,只顾坐在那儿呆望着炉火。
“你在‘假设’什么,萨拉?”他问道。
萨拉抬眼望着,脸颊绯红。
“我正在假设,”她说,“我正在回忆那忍饥挨饿的一天和我看到的一个孩子。”
“可是有很多很多忍饥挨饿的日子呢,”印度绅士说,话音里带点儿伤感的调子。“是哪一天呀?”
“我忘了你是不知道这事的,”萨拉说。“就是梦境成为真实的那一天。”
然后她给他讲那家面包店的故事,还有从泥浆里捡到的那个四便士银币和那个比她自己更饥饿的孩子。她讲得很简单,用尽可能少的话语,但不知为什么,印度绅士发现不得不伸手蒙住自己的眼睛,并低头看着地毯。
“我刚才在假设一项计划,”她说,这时故事已讲完了。“我存想我愿做点什么事情。”
“那是什么事情?”卡里斯福特先生压低声调说。“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公主。”
“我想知道,”萨拉有点犹豫地说——“你知道,你说过我有很多钱——我想知道我是否可以去见那面包店的女主人,告诉她当饥饿的孩子们——尤其是在那些天气恶劣的日子里——前来坐在她的台阶上,或者从橱窗往里瞧的时候,她能不能把他们叫进店去,给些吃的东西。她可以把账单送给我。我能这样做吗?”
“明天早晨你就去办吧,”印度绅士说。
“谢谢你,”萨拉说。“你知道,我可明白挨饿是什么滋味。当你甚至无法假装不饿的时候,可真是难受啊。”
“对,对,我亲爱的,”印度绅士说。“对,对,一定是这样的。想法忘掉它吧,来,坐在我膝旁的这只脚凳上,只记着你是位公主吧。”
“好吧,”萨拉微笑着说,“我可以给老百姓蛋糕和面包。”她就走过去坐在那凳子上,那位印度绅士(他常常喜欢她有时也这样叫他)把她那一头黑发的小脑袋按在膝盖上,抚摩着她的头发。
第二天早晨,铭钦女士向窗外眺望,看到了也许是她最不乐意见到的景象。印度绅士那套着高头大马的马车在隔壁那栋房子门前停下,它的主人同一个小人
儿,穿着暖和柔软的华贵裘皮衣服,走下台阶钻进马车。那小人儿是她熟悉的,使她想起了过去的日子。后面跟着的是另外一个她所熟悉的小人儿——看到这情景,她感到十分气愤。那是贝基,充当着快乐的侍从角色,总是伴随她年轻的女主人坐进马车,携带着主人的随身衣物。贝基的圆脸上已经有了粉红色。
不一会儿,马车在面包店门前停下,车上的人都下了车,说来也怪,这时正巧面包店的女主人把一盘热气腾腾的圆面包放进橱窗。
萨拉走进店中,女店主转身望见她,便放下面包来到柜台后站着。她一时一个劲儿地打量着萨拉,随后她那张和善的面庞露出了喜色。
“我敢肯定我还记得你,小姐,”她说,“然而——”
“是的,”萨拉说,“有一次你只收四便士就给了我六个圆面包,而且——”
“而你把其中的五个给了那个要饭孩子,”女店主打断了她的话。“我老记得那事儿。起初我弄不明白。”她转身对着印度绅士继续说下面的话,“我请你原谅,先生,但没有多少年轻人会以那样的方式注意一张饥饿的脸的。我把这事想了好多遍。恕我冒昧,小姐”——转向萨拉说——“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