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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悲寺外

    第三天上黄先生又照常办事了,脸上可是好象瘦减了一圈。在下午课后他召集全体学生训话,到会的也就是半数。他好象是要说许多许多的话似的,及至到了台上,他第一个微笑就没笑出来,楞了半天,他极低细的说了一句:“咱们彼此原谅吧!”没说第二句。

    暑假后,废除月考的运动一天扩大一天。在重阳前,炸弹爆发了。英文教员要考,学生们不考;教员下了班,后面追随着极不好听的话。及至事情闹到校长那里去,问题便由罢考改为撤换英文教员,因为校长无论如何也要维持月考的制度。虽然有几位主张连校长一齐推倒的,可是多数人愿意先由撤换教员作起。既不向校长作战,自然罢考须暂放在一边。这个时节,已经有人警告了黄先生:“别往自己身上拢!”

    可是谁叫黄先生是学监呢?他必得维持学校的秩序。况且,有人设法使风潮往他身上转来呢。

    校长不答应撤换教员。有人传出来,在职教员会议时,黄先生主张严办学生,黄先生劝告教员合作以便抵抗学生,黄学监……

    风潮及转了方向,黄学监,已经不是英文教员,是炮火的目标。

    黄先生还终日与学生们来往,劝告,解说,笑与泪交替的揭露着天真与诚意。有什么用呢?

    学生中不反对月考的不敢发言。依违两可的是与其说和平的话不如说激烈的,以便得同学的欢心与赞扬。这样,就是敬爱黄先生的连暗中警告他也不敢了:风潮象个魔咒捆住了全校。

    我在街上遇见了他。

    “黄先生,请你小心点,”我说。

    “当然的,”他那么一笑。

    “你知道风潮已转了方向?”

    他点了点头,又那么一笑,“我是学监!”

    “今天晚上大概又开全体大会,先生最好不用去。”“可是,我是学监!”

    “他们也许动武呢!”

    “打‘我’?”他的颜色变了。

    我看得出,他没想到学生要打他;他的自信力太大。可是同时他并不是不怕危险。他是个“人”,不是铁石作的英雄——因此我爱他。

    “为什么呢?”他好似是诘问着他自己的良心呢。“有人在后面指挥。”

    “呕!”可是他并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据我看;他紧跟着问:“假如我去劝告他们,也打我?”

    我的泪几乎落下来。他问得那么天真,几乎是儿气的;始终以为善意待人是不会错的。他想不到世界上会有手工教员那样的人。

    “顶好是不到会场去,无论怎样!”

    “可是,我是学监!我去劝告他们就是了;劝告是惹不出事来的。谢谢你!”

    我楞在那儿了。眼看着一个人因责任而牺牲,可是一点也没觉到他是去牺牲——一听见“打”字便变了颜色,而仍然不退缩!我看得出,此刻他决不想辞职了,因为他不能在学校正极紊乱时候抽身一走。“我是学监!”我至今忘不了这一句话,和那四个字的声调。

    果然晚间开了大会。我与四五个最敬爱黄先生的同学,故意坐在离讲台最近的地方,我们计议好:真要是打起来,我们可以设法保护他。

    开会五分钟后,黄先生推门进来了。屋中连个大气也听不见了。主席正在报告由手工教员传来的消息——就是宣布学监的罪案——学监进来了!我知道我的呼吸是停止了一会儿。

    黄先生的眼好似被灯光照得一时不能睁开了,他低着头,象盲人似的轻轻关好了门。他的眼睁开了,用那对慈善与宽厚作成的黑眼珠看着大众。他的面色是,也许因为灯光太强,有些灰白。他向讲台那边挪了两步,一脚登着台沿,微笑了一下。

    “诸位同学,我是以一个朋友,不是学监的地位,来和大家说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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