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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三角


    林老头子病了。李先生来看他好几趟。李先生自动的借给

    老林四钱,叫老林四给扔在当地。

    病到七天头上,林姑娘已经两天没有吃什么。当没的当,卖没的卖,借没地方去借。老林四只求一死,可是知道即使死了也不会安心——扔下个已经两天没吃饭的女儿。不死,病好了也不能马上就拉车去,吃什么呢?

    李先生又来了,五十块现洋放在老林四的头前:“你有了棺材本,姑娘有了吃饭的地方——明媒正娶。要你一句干脆话。行,钱是你的。”他把洋钱往前推一推。“不行,吹!”

    老林四说不出话来,他看着女儿,嘴动了动——你为什么生在我家里呢?他似乎是说。

    “死,爸爸,咱们死在一块儿!”她看着那些洋钱说,恨不能把那些银块子都看碎了,看到底谁——人还是钱——更有力量。

    老林四闭上了眼。

    李先生微笑着,一块一块的慢慢往起拿那些洋钱,微微的有点铮铮的响声。

    他拿到十块钱上,老林四忽然睁开眼了,不知什么地方来的力量,“拿来!”他的两只手按在钱上。“拿来!”他要李先生手中的那十块。

    老林四就那么趴着,好象死了过去。待了好久,他抬起点头来:“姑娘,你找活路吧,只当你没有过这个爸爸。”“你卖了女儿?”她问。连半个眼泪也没有。

    老林四没作声。

    “好吧,我都听爸爸的。”

    “我不是你爸爸。”老林四还按着那些钱。

    李先生非常的痛快,颇想夸奖他们父女一顿,可是只说了一句:“十月初二娶。”

    林姑娘并不觉得有什么可羞的,早晚也得这个样,不要卖给人贩子就是好事。她看不出面前有什么光明,只觉得性命象更钉死了些;好歹,命是钉在了个不可知的地方。那里必是黑洞洞的,和家里一样,可是已经被那五十块白花花的洋钱给钉在那里,也就无法。那些洋钱是父亲的棺材与自己将来的黑洞。

    马大哥在关帝庙附近的大杂院里租定了一间小北屋,门上贴了喜字。打发了一顶红轿把林姑娘运了来。林姑娘没有可落泪的,也没有可兴奋的。她坐在炕上,看见个木瓜脑袋的人。她知道她变成木瓜太太,她的命钉在了木瓜上。她不喜欢这个木瓜,也说不上讨厌他来,她的命本来不是她自己的,她与父亲的棺材一共才值五十块钱。

    木瓜的口里有很大的酒味。她忍受着;男人都喝酒,她知道。她记得父亲喝醉了曾打过妈妈。木瓜的眉毛立着,她不怕;木瓜并不十分厉害,她也不喜欢。她只知道这个天上掉下来的木瓜和她有些关系,也许是好,也许是歹。她承认了这点关系,不大愿想关系的好歹。她在固定的关系上觉得生命的渺茫。

    马大哥可是觉得很有劲。扛了十几年的枪杆,现在才抓到一件比枪杆还活软可爱的东西。枪弹满天飞的光景,和这间小屋里的暖气,绝对的不同。木瓜旁边有个会呼吸的,会服从他的,活东西。他不再想和盟弟共享这个福气,这必须是个人的,不然便丢失了一切。他不能把生命刚放在肥美的土里,又拔出来;种豆子也不能这么办!

    第二天早晨,他不想起来,不愿再见孙老弟。他盘算着以前不会想到的事。他要把终身的事画出一条线来,这条线是与她那一条并行的。因为并行,这两条线的前进有许多复杂的交叉与变化,好象打秋操时摆阵式那样。他是头道防线,她是第二道,将来会有第三道,营垒必定一天比一天稳固。不能再见盟弟。

    但是他不能不上关帝庙去,虽然极难堪。由北小屋到庙里去,是由打秋操改成游戏,是由高唱军歌改成打哈哈凑趣,已经画好了的线,一到关帝庙便涂抹净尽。然而不能不去,朋友们的话不能说了不算。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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