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听树生长的人
特是村里酒店的老板。
“是这么回事,”那农夫点头说,“这个吉姆可是个怪人,干活儿的时候是个酒鬼,游手好闲的时候却清醒得很。”他摇了摇头,好像说不出究竟哪一种情形更糟糕。
“是啊,”安绍尼的父亲说,“他挣钱后游手好闲了一阵子。”
“嗯,”那农夫说,“为了这个,他也停止工作。当他干活儿的时候,他并不把所有的钱全花在喝酒上,只有从五月到十一月,狄克·华特经常看到他。从那个时候到二月份,他跟你我一样健全,为了以后的游手好闲,他把一个个便士全都存了起来。可要我说,这究竟是为什么呢?有什么人会这样想要在三个月里什么事也不干呢?”
“是啊,是啊!”安绍尼的父亲说,“可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什么事也不干呢?”
“那还错得了,这可是人们亲眼目睹的,”那农夫说,“这里没有什么秘密。这三个月里随便什么时候都可以看到吉姆在三亩林里,躺在一棵树下,手里拿着他的烟斗。可究竟为什么,那是我最最想知道的一点。”
“你有没有问过他原因?”
“嗨,我问过,可你瞧,我得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回答?‘我休息,主人。’吉姆是这样跟我说的。‘可为什么呢,吉姆?’我说。‘听树生长呗!’他说,‘我五月份回来,主人。’他就这样走了。可究竟为什么呢?”
为什么那个农夫要翻来覆去问这个问题呢?安绍尼心里很纳闷。吉姆·斯托克斯已经告诉过他那是为了什么。那是安绍尼头一次有机会到三亩林里去,吉姆亲口告诉他的。
那是一年中光秃秃的时候,不过你知道万物都已经开始生长。阳光穿过没有一片树叶的树枝,乌鸦在上面呱呱叫着,树下也没有什么低矮林丛遮掩什么东西,只有这里那里在潮气的滋润下有一些零星的紫罗兰和一些刚刚长出来的山靛。不久安绍尼就发现吉姆·斯托克斯躺在一棵树下,像是一根枯木头。他的背对着安绍尼,烟斗里喷出来的烟在他头上袅袅地盘旋。他听到小男孩来了,却并不回过头来,只是举起一个手指头,警告他保持安静。安绍尼尽量悄没声儿地走过去,在吉姆的身边坐了下来,背靠在树干上。
时间在一分钟一分钟过去,两个人坐在那里什么话也不说。安绍尼眼睛盯在地上,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却什么也听不见。要是吉姆能听见什么,那他的耳朵一定特别尖,要不他一定能听得特别仔细。一个小时过去了,安绍尼受到深深的失望的折磨。就在他倾听的时候,他半信半疑地期待着他脚边的泥土里会有树长出来,可是周围的一切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
“这就是为什么你在犯错误。”吉姆说,他把烟斗从嘴里拿出来,又装满了烟叶,“你那是在看,而不是在听。你以为自己眼睛尖得足以看见树生长吗?闭上你的眼睛,不要去看,只要去听,你这个小笨蛋。”
他在安绍尼面前吞云吐雾,弄得他眼睛都刺痛了,视线也模糊了。安绍尼很乐意闭上他的眼睛。
“好了,好了!好了,好了!”
谁在说这话?
大地正在他下面摇晃,摇来摇去,摇来摇去,就像是一次次心跳一样。“那里—那里,那里—那里,来—来,来—来,好了—好了,好了—好了。”那些小小的种子还紧密地舒服地躺在大地的那张床下,但当大地摇来摇去的时候,它们身体的内部也不由自主地骚动起来。安绍尼听到它们在颤动,就像他自己的心在颤动一样。那是一些小小的种子,有的平平的,有的圆圆的,有的椭圆形的。还有小小的果实从橡树上重重地掉下来,还有从白蜡树上飞下来像小小翅膀一样的种子,还有从山毛榉果子里炸开来的一些小小的三角形的种子。大地挤满了这些种子,当大地把它们摇来摇去的时候,它们的心都在怦怦地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