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工作
这种行为的动机早在儿童时代就已产生:一个能够倒立的男孩,是不愿意用脚立地的。许多工作给人的乐趣,与技巧游戏给人的乐趣不同。律师或政治家的工作,如同打桥牌一样,一定包含了妙不可言的乐趣,当然,这不但包括技能的运用,也包括高明对手的明争暗斗。不过,即使没有这种竞争的因素,仅仅是这些绝技的施展就足以令人乐不可支了。一个能在飞机上表演特技的人,哪怕冒着生命的危险,也会在表演中获得极大的快乐。我猜想,一个干练的外科医生,虽然其工作环境令人不快,但仍然能从其极为成功的手术中获得满足。这种乐趣还可以来自许多并不显眼的劳动,不过强度略差一点。我甚至听说管道工人也喜欢他们的工作,虽然我无线结识他们。只要习得的技术能不断地变化或不断地得到完善,一切技术性的工作都会是令人愉快的。如果这些条件不具备,那么一旦这件技术变得完美无缺,它便不再能给人带来乐趣c一个万米跑运动员,一旦过了破其纪录的年龄,就再也不会感到这赛跑还有什么乐趣。幸好在相当多的工作中,新的情况需要新的技能和技术,于是一个人便可以不断地、不同程度地对此加以完善。在象政治之类的技术性工作中,工作者的最佳年龄大概在60一70岁之间,因为这类职业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就是见闻广博、阅历丰富。因此,成功的政治家们在70岁时一般比同龄人更幸福些。在这方面,唯一可以与他们相媲美的是那在企业家们。
然而,最佳的工作还有另外一个要素,它比起技能的运用来。,是幸福之源的一个更为重要的因素,这便是建设性。在一些工作中,虽然并不是绝大多数,当事情完成的时候,会留下某种纪念碑似的东西,我们可以用下述标准来区分建设和破坏的差别。在建设中。事情的原初状态相对来说是杂乱无章的,而其终极状态则体现了一种意图和目的;在破坏中,情况正好相反:事情的原初状态体现了一种意图和目的,而终极状态则显得杂乱无章,也就是说,破坏者的整个意图在于造成一种不体现某个目的事物状态。这个标准可用于最简单、最显著的例子,即房屋的建造和破坏。在建造一幢房屋的过程中,谁也不能肯定那些建材在拆毁之后会是个什么样子。作为建设之前的破坏诚然是必不可少的步骤之一,在此它是整个建设的一部分。但常见的情况往往是,一个人从事着旨在破坏的活动,而根本没想过随之而来的建设。这种人往往有意隐瞒真实的想法,标榜自己之所以破旧是为了立新。然而如果这真是一个借口,人们要想戳穿它是不难的,你只需问他接下来建造什么就行。面对这一请问,他必定会含糊其词。心虚乏力的,而对于前此的破坏,他却说得头头是道、神采飞扬。不少革命之徒。好战分子和其它暴力鼓吹者,都是如此。他们往往在并不自觉的情况下,被仇恨所驱使;他们所厌恶的破坏实际上是自己的目的;对于继此之后的问题,他们很少关心。现在我不敢否认,在破坏性工作中,如同在建设性工作中一样,也存在着一定的快乐。这是一种更为狂暴的、同时更为短暂的快乐,然而它却不能给人以深深的满足,因为在那种结局中,几乎没有什么使人高兴的东西。你杀死自己的对手,他一死,你也无事可干;如此一来,因胜利而获得的快意满足便很快地消逝了。相反,当建设工作一旦完成,人们会久久地凝望着它,欣喜不已;而且这件工作并非完美无缺,因而不会使人们无事可干。最令人满意的计划,应该是那种能够使人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永不到头的计划。从这一方面来看,建设无疑比破坏更是幸福之源。这样说也许更为恰当:那些从建设中寻找到的乐趣,比那些从破坏中找到的乐趣,要更为浓厚持久,因为一旦你内心充满了仇恨,你就不能像别人一样在建设中轻而易举地获得快乐。
而且,几乎没有别的东西能像一件建设性劳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