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焦班尼的车票
要温暖得多。
刚才自己还在梦里邀游的天河,依然白灿灿地挂在天边,黑洞洞的南边地平线的上空尤其扑朔迷离,如烟雾蒸腾。其右边的天蝎座红星银辉熠熠,天空整体的排列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焦班尼一溜烟儿跑下山冈。他心里只是惦念还没吃晚饭的母亲。他飞速穿越黑洞洞的松林,绕过牧场的灰白色栅栏,从刚才的入口处返回昏暗的牛舍前面。好像有人刚刚外出归来,傍晚没有见到,而现在却停着上辆车,车上装着两只木桶。
“晚上好。家里有人吗?”焦班尼喊了一声。
“来了。”一位穿白肥脚裤的人立刻应声走出。
“有什么事吗?”
“今天没有给我们家送奶。”
“是吗,那可太对不起了。”那人马上回到里边拿来一瓶牛奶,递给焦班尼,笑着说:
“实在对不起。噢,今天中午,我迷迷糊糊地没关好栅栏,有条大蛇乘虚而入,钻到母牛那儿,喝掉了大部份的牛奶。”
“是吗?好,我该回去了。”
“好的。让你特意跑来一趟。”
“没什么。”
焦班尼两手捧着还温热的奶瓶,走出牧场栅栏。
他穿过林荫道,走上大街。又走了一会儿,便到了十字路口。
路口右前方大路尽头就是刚才柯贝内拉他们分完河灯出发的地方。
河上的桥头堡隐隐约约耸立在夜空中。
十字路的街边店铺前,聚集着两伙女子,一边朝桥那边观望,一边交头接耳地谈论什么。
再一看,桥上也有许许多多的灯光和熙攘的人群往来晃动。
焦班尼心里一下子凉了半截。他猛然冲着旁边人大声问道:
“出什么事了?”
“小孩掉到河里了。”一个人说罢,其他人不约而同地看着焦班尼。焦班尼不顾一切地向大桥跑去,桥上人山人海,简直看不见河面。人群中还有穿白警服的警察。
焦班尼顺着桥墩飞也似地下到开阔的岸边。
只见许多人手持灯火沿着河滩匆匆忙忙走上走下。对岸黑暗的堤坝上也有七八点灯火在移动。河面上早已不见王瓜灯笼的影子,灰暗的河水发着微弱的声响,静静流淌。
下游河滩有一块沙洲,黑压压的人群轮廓分明可见。焦班尼快步来到人群前,一眼发现刚才跟柯贝内拉在一起的马尔苏。马尔苏走过来对焦班尼说:
“焦班尼,柯贝内拉掉到河里去啦!”
“这怎么会?什么时候掉进去的?”
“扎内利想从船上把王瓜灯笼推到河里去,不料船身晃了一下,他就栽到河里去了。柯贝内拉为了救他立刻跳入水中,奋力把扎内利推向船边。扎内利抓住船舷得救了,而柯贝内拉却再也不见了。”
“大家都去寻找了吧!”
“嗯,可不久就都回来了。柯贝内拉的父亲也赶来了。可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扎内利已被领回家了。”
焦班尼走进人群。面色铁青、尖下额颏柯贝内拉父亲身穿黑衣服呆呆地直立着,四周围满了学生和镇上的人。柯贝内拉父亲左手攥着手表,目不转睛地注视河面,众人也都死死盯着河面。
四周鸦雀无声。焦班尼只觉心里忐忑不安,双腿打颤。打鱼用的电石灯往来穿梭。黑黑的河水微波闪闪,涌流不息。
下游,漫长的银河倒映在整个河面,如在眼前,俨然果真降临人间。
焦班尼此时感到柯贝内拉永远都要留在那条银河边上了。不禁涌起一阵难以抑制的心酸。
人们仍不死心,渴望柯贝内拉从浪花中跃出说一声:“我游了好远好远”,或者他到了一个无人知晓的沙洲,等待人们去搭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