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柳
约是刚才起来,脸上的血色还没有流通,所以比前次更觉得苍白,新梳好的光泽泽的辫子,添了她一层可怜的样子。质夫走近她的身边问她说:
“你吃的是早饭还是中饭?”
“我们天天是这时候起床,没有什么早饭中饭的。”
这样讲了一句,她脸上露了一脸悲寂的微笑,质夫忽而觉得她可爱起来,便对她说:
“你吃你的罢,不必来招呼我。”
她把饭碗收起来后,又微微笑着说:
“我吃好了,今天吴老爷为什么不来?”
“他还有事情,大约晚上总来的。”
假母拿了一枝三炮台来请质夫吸,质夫接了过来就对她说:
“谢谢!”
质夫在床沿上坐下之后,假母问他说:
“于老爷,海棠大人在等你,你怎么老是不来?吴老爷是天天晚上来的。”
“他住在城里,我住在城外、我当然是不能常同他同来的。”
海棠在旁边只是呆呆的听质夫和她假母讲闲话。既不来插嘴,也不朝质夫看一眼。她收住了一双倒挂下的眼睛,尽在那里吸一枝纸烟。
假母讲得没有话讲了,就把班子里近来生意不好,一月要开销几多,海棠不会待客的事情,断断续续的说了出来。质大本来是不喜欢那假母,听了这些话更不快活了。所以他就丢下了她,走近海棠身边去,对海棠说:
“海棠,你在这里想什么?”
一边说一边质夫就伸出手向她面上摘了一把。海棠慢慢举起了她那迟钝的眼睛,对质夫微微的笑了一脸,就也伸出手来把质夫的手捏住了。假母见他两人很火热的在那里玩,也就跑了出去。质夫拉了海棠的手,同她上床去打横睡倒。两人脸朝着外面,头靠在床里叠好的被上。质夫对海棠看了一眼,她的两眼还是呆呆的在看床顶。质夫把自家的头靠上了她的胸际,她也只微微的笑了一脸。质夫觉得没有话好同她讲,便轻轻的问她说:
“你妈待你怎么样?”
她只回他说:
“没有什么。”
正这时候,一个长大肥胖的乳母抱了一个七八个月大的小娃娃进来了。质夫就从床上站起来,走上去看那小娃娃,海棠也跟了过来,质夫问她说:
“是你的小孩么?”
她摇着头说:
“不是,是我姊姊的。”
“你姊姊上什么地方去了?”
“不知道。”
这样的问答了几句,质夫把那小孩抱出来看了一遍,乳母就走往后间的房里去了。后间原来就是乳母的寝室。
质夫坐了一回,说了几句闲话,就从那里走了出来。他在狭隘的街上向南走了一阵,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便一个人走上一家清真菜馆里去吃夜饭。这家姓杨的教门馆,门面虽则不大,但是当柜的一个媳妇儿,生得俊俏得很,所以质夫每次进城,总要上那菜馆去吃一次。
质夫一迸店门,他的一双灵活的眼睛就去寻那媳妇,但今天不知她上哪里去了,楼下总寻不出来。质夫慢慢的走上楼的时候,楼上听差的几个回子一齐招呼了他一声,他抬头一看,门头却遇见了那媳妇儿。那媳妇儿对他笑了一脸,质夫倒红脸起来,因为他是穿洋服的,所以店里的人都认识他,他一上楼,几个听差的人就让他上那一间里边角上的小屋里去了。一则今天早晨的郁闷未散,二则午后去看海棠,又觉得她冷落得很,质夫心里总觉得快快不乐。得了那回回的女人的一脸微笑,他心里虽然轻快了些,但总觉得有点寂寞。写了一张请单,去请吴风世过来共饮的时候,他心里只在那里追想海外咖啡店里的情趣:
“要是在外国的咖啡店里,那我就可以把那媳妇儿拉了过来,抱在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