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除 夕
一宿。早晨起来,一边骂,一边自言自语:得给老头子包顿他最喜吃的饺子,暖和他的心?忙活了半天,饺子送去了.心里才安生。--老人坐下不久,便又皱起眉头:哎哟,差点儿忘了那可怜的娘儿几个是怎么准备的呀?能吃上饺子吗?这几天,老瑞奶奶每到天黑就到亚丽家来.陪着妈妈和亚玮她们坐到深夜。老瑞奶奶是位饱经世态炎凉的人了。当年也曾领着妇女姐妹斗过地主、分过田地,心腔里宽着呢。她对这娘儿几又说古,又谈今,劝一阵,骂一通,总想宽她们的心。昨儿深夜,她还对她们说:丽她妈。不是我说旬宽心的话,我实信。这日月准不长久嗣身、闹革命.就是闹个好日月。哪能闹来闹去,闹得自己斗起自己来了?咱不做犯法害民的事。怕啥?再说,就算老天爷把死羽紧不睁,咱也不怕。大不了挎着篮子查门鼻!生成得要饭的命.还怕苦?早两年生活好一点。就当要饭找着好门了。好门要过去,咱还苦熬咱的,有啥大不了......老瑞奶奶想:光是大处开导了,过年的事怎么样?竟忘了细盘问。
老人拍拍衣襟上的灰尘,正要动身,大君奶奶摇摇晃晃地走进来。一照面,就问。老嫂,要出门?
嗯。老瑞奶奶答说,又问大君奶奶:你家年办好了?
有啥好不好.人家过。咱也过。隔不到年这一边。明儿大初一,咱都添一岁大君奶奶又问;啥急事?这么晚了还出去。
心放不下。老瑞奶奶给大君奶奶找个板凳,说,去看看亚丽娘儿几个。
托我也想着这件事,才来找你。过年过节了,总惦记着她娘儿几个。
老瑞奶奶笑了;好唼,好瞍!咱结伴去吧。走哟!大君奶奶嗔着脸说.要是这样去,俺就不来邀你这个老妇代,了。新年大节。人家大闺女从千里外回到家。咱空着胳膊、攥着拳上门,像啥样呀?实对你说吧·俺也是受了大家娘儿们、姊妹们的托,才来找你商量商量,看看办点啥。虽说都过穷日月,没多有少.没好有孬总得表表娘、姊妹们韵心大君奶奶说完,老瑞奶奶高兴地说:不是你想得周全,我竟忘得一千二净。好好,就在我家商量
于是。大君奶奶把一群妇道人请来,七嘴八舌议商开了。
多么可贵的阶级情意呀!东家一把菜,西家四两肉·南家半条鱼,北家一碗面,等到天空出星星的时候,饺子、馍馍、菜,满满的一馍筐就在老瑞奶奶家做成了。大家选了老瑞和大君两位老奶奶当代表.到亚丽家里和她们一起吃年饭。
除夕的夜晚,天空分外晴朗,没有风,星星像钉在青石板的铜钉,眨着眼,望着人间。在口号声震天的岁月·能有这样一个静谧的夜晚.人们也觉得是莫大的幸福了,何况又是除夕两位老奶奶端着饭菜,兴冲冲地向亚丽家走去。在离。亚丽家还有十步的地方,突然发现有个黑影在墙边蠕动。瞅着那不停、不走、摇摇晃晃的高大身影,老瑞奶奶拉拉大君奶奶的衣襟,低声说:人!
大君奶奶回道:亡魂!
老瑞奶奶眼神好,细瞅瞅,觉得很像高月生。立时心里大怒:是洋鬼子个孬种这么晚了.他千啥?大君奶奶说,靠又馋啦?
他馋?老瑞奶奶说,不是他是惦记,着这娘儿几个,怕她们日子过安生了。
咱不饶他。走,骂他一顿。老瑞奶奶拉拉衣襟盖好怀里的馍筐,一边大步流星地朝前急走,一边说:那是谁呀?大年夜里还不回家,串达啥?
高月生听见人喊,本来想躲开。一听老瑞奶奶这话说得明明白白。又觉得不能躲开了。他朝前迎上来,说:我,我您干啥哩?
大君奶奶说:是高委员?俺跟你一样,嘴馋了。看看谁家有好吃的,也去香香嘴。
高月生知道深更半夜跟这两个老婆子纠缠没好处,便顺水推舟说:哎、哎!是是,真馋了馋了说着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