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辑 情感驿站(2)
0℃的高温,声嘶力竭的球迷念念不忘扔出最后一个汽水瓶;阴暗如冥府的卡拉OK厅里,是一串串跑调的高音与一双双狼眼一样贪婪地搜索着的眼睛;证券交易所的电脑屏幕前,有一张张欲哭无泪或欣喜若狂的脸。又是一桩小学生绑架小学生的奇案,又是一起母亲误杀考试不及格的儿子的悲剧。无论是大酒店,还是亭子间,生活都像一场没有固定角色的戏,热热闹闹,有滋有味。从国际会议上的讨价还价,到邓里之间的唇枪舌战,生活就像一条没有入海口的河,起起伏伏,迂回往复,我们似乎过得很惬意,尽管有许许多多的欲望还未满足,但这些欲望都在向我们招手。于是,我们飞快地向前面奔跑。
奔跑的状态,对人生而言显然不是坏书。然而,在奔跑中,我们觉察到一种恶魔附身般的“不安”的感觉。一位丹麦思想家早在一个世纪之前就发现了这种文明时代的通病,他就是存在主义的先驱者齐克果。他指出,“不安”已经昭示了人类精神的不健全,试图以喧闹吼叫凸现自身价值仅仅是自欺欺人而已。他在日记中曾这样写道:“你一定是幼稚得很,居然相信在这世界上大奖大喊大叫能有用场,宛如这么做就改变了你的命运。最好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年轻时去饭店,我总要叮嘱侍者喀u好一点的肉来’。那侍者也许根本没有听见我,更不用说理睬我这个要求厂。我的话更不可能传到厨房,说动厨子的,即使说动了,也许整片肉上已不剩一块好肉了。我如今从不大喊大叫了。”齐克果的视角也许太悲观了些,不过静穆的姿态确实是一面能够照出生命本体的镜子。在草原,在沙漠,在山谷,在任何一个万籁俱静的地方,人们往往有过沉浸在静穆之中的感觉。我们不再是一片片万能的却冰冷生硬的芯片,我们开始由平面化、本能化自我还原为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真正的万物的灵长。
挣穆是一首古典的诗歌。俺康刑场上一曲广陵散,顿成千古绝唱。他引首就戮时,想到的不是自己神采飞扬的生命,想到的却是一首没有传人的音乐;他轻轻拨动的,不是琴弦,而是一颗颗需要滋润的心灵。可惜的是,在中国乱哄哄的几十部史书中,这样的场面太少了。安静而能达到肃穆,这是一种永恒的境界,在评估古希腊艺术时,温克尔曼说:“正如海水表面波涛汹涌,但深处却总是静止一样,希腊艺术家所塑造的形象,即使在一场剧烈的情感中也体现出高贵的单纯和静穆的伟大。”其中最典型的便是被莱辛赞不绝口的雕塑拉奥孔了。被海蛇环绕的英雄拉奥孔,即使在最痛苦的时候,也保持着恬淡、刚毅的神色。在拉奥孔的身上,我们看到了不可动摇的人的伟大,正是这些内心的宁静战胜了世界的磨难。“静穆”艺术品的价值不在情感的发作而在激情的凝炼,不是火山的爆发,而是海底的静溢。人类特有的静穆将心胸里情感的风浪、意欲的波涛、外部世界的灾难统统摄进宁静和雅的境界。
雪还在下着。漫漫长夜,并不因为你案头的信而变短。我真想把今夜几片最轻盈的雪花寄给你。在南国你见不到这样大瓣大瓣的雪花。也许面对那一次次用舌头舔着岸的海浪时,你才可能拥有与我面对雪花时相通的情感。流年似雪,是因为我们在孤独的光影里走了太长的路,还是因为一场雪后我们昨天的足迹都将不复存在?你没有见过北方的雪花,你却与北方的雪花一模一样,执着地寻找自己的着陆点,执着地寻找自己栖居的大地。学校里,老夫子对你糟糕的数学成绩施以白眼;家里,继母把沉重的家务甩给你一个人干。给你写情书被拒绝的男孩,四处传播着谣言;妒嫉你的笑声的女孩,想方设法让你流泪。这些,都被你当作一缕蛛丝轻轻抹去。你一如继往地笑着,那么明媚。在学校,在家里,在高考落榜的日子里,在异乡陌生城市擦肩而过的人流中,你倔强地笑着,像一朵朵的雪花,不容一点杂色来污染,旋转奋飞在凛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