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粘着一大块鼻涕,我就心神不安起来。除此之外,厕所是清洁的。只有这块鼻涕让我恶心。最初我注视着别处,装作没看到它,可它越来越强迫我注意它。这块鼻涕显然是有暴露搞的东西。它卖弄风骚地紧紧缠着那个马约里卡陶器,我不妨冒昧说一句,不可能不看到它。另处,它还是块相当干净的鼻涕,具有略带绿味的美丽的珍珠灰色,中间有点儿棕色。它末端呈尖形,从墙上翻立起来,好像撩拨人们对它采取行动似的。六天过去了,而我却无法同我的顽念做斗争。第七天,我开始行动。这块鼻涕破坏了排便给我带来的那种满意的快乐。我鼓足勇气,用一块薄纸裹住食指,用最猛烈的动作捏着这块鼻涕,想把它弄下来。一股难忍的疼痛袭上我的手指。这块鼻涕像针一般坚硬,刚深深刺入了我的肌肉。血立即涌流出来,疼得我泪水直流。在我的房间里,我想用双氧水给自己消毒,不过最严重的是一部分鼻涕仍贴在指甲下的皮肉上,我不知怎么能弄出它来。疼痛有所缓解,可出现了阵阵刺痛。感染开始了!我像死人般面色惨白,下到餐厅,跟旅馆老板说明我的情况。从我开始住到这儿起,这个人就尽力亲切地同我讲话,可我十分冷淡地回答他,使他无法再继续下去。面对着我这么意外的新态度,他殷勤地连声回答我。他希望仔细看一下我的手指。
quot;别碰它,quot;我说,quot;请只看别碰。这严重吗?quot;
quot;这东西好像扎得很深。quot;他说,quot;可这是什么?是木刺吗?是根针吗广
我没回答。我怎么回答呢?我不能跟他泄露这块微黑的东西是鼻涕。只有萨尔瓦多·达利才会遇到这种事!一块鼻涕嵌入了这只变得发紫的手的皮肉,必须在破伤风感染身体其他部分前把这只手切下来。
我回到房间里,躺在床上,陷入最阴暗的绝望之中。内战的任何一种折磨都无法同我这天下午经受的这一想象的酷刑相比。我想象着手被切了下来。怎么处置它?有装手的棺材吗?要立刻理掉它吗峻从没这样生活过:总想着跟我分离的手将在一个匣子里腐烂。极度痛苦使我浑身冒冷汗,我站起来奔向厕所,跪在那儿查看鼻涕的碎屑。事实上,我发现并查看了它们。怎么搞的!它不是鼻涕。它不过是一滴干的胶水,无疑是安放马约里卡陶器时掉下来的。
我的恐惧一下子无影无踪了,我能从指甲中除掉那深深嵌入的碎屑了。这之后,我美美地睡了一大觉。醒来时,我明白我不会去西班牙了。我死里逃生。仿佛是羽斯曼小说中的主人公德·艾珊特(他在动身前,完美地想象出到伦敦的旅行,结果他不需要去那儿了)一样,我刚体验了内战的所有暴行。无想象力的人感到需要周游世界或等待欧洲的战争以便形成对地狱的观念。至于我,呆在原地,碰到一块鼻涕,而且还是~块假鼻涕,就足够做到这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