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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史郎日记(1)
话让我多么高兴。我觉得母亲特别伟大。没有比这时更知道母亲的伟大了。于是,我在心中坚定地发誓——我要欣然赴死!

    我的养母却是哭着和我分手。她希望我活着回来,她求我要活着回来。

    我的生母笑着和我告别,谈话冷静,并激励我毅然赴死。

    养母住在农村,生母住在都市。我觉得两个女人的感情多少有些不同。

    都市人见多识广,农村人孤陋寡闻。不仅如此,恐怕还有其他的原因吧。

    对这两位母亲该如何评价?

    在去检查站的路上,我和母亲说着话,我恳求母亲:如果我死了,请把重一过继给川助家(指东史郎养母家。)。母亲愉快地答应了。我得到母亲高兴而爽快的承诺,感到心中像一片晴空,毫无留恋与遗憾了。

    终于到了九月五日。我一向坚信:最忠勇的士兵,不是上等兵,不是一等兵,也不是二等兵,只是指作为帝国的军人在赴死之时毫不犹豫地勇敢战死的士兵。因而我希望自己成为这种忠诚勇敢的士兵。这种水泡似的人生有多么大的喜悦啊!这种喜悦里又有多少过分的内容!傍晚七点,我们从营地出发了。

    队伍为了与充满爱国热忱的民众相呼应,特地绕一程远路走向车站。群众拥挤着,在一片欢呼声中送我们出征。在群众中发现了熟人的士兵一一与众人惜别。我一面沉浸在沉重的对国家的赤胆忠心中,一面咬紧牙关朝前行进。

    我早已明白了这一切,早已义无反顾,所以,无论出现什么样的事态,我都不会吃惊,我可以冷静地等着它们的到来。

    因此,对这种群众集会、欢呼、沸腾的热情,我都泰然处之,冷静沉着地观望着,只报以温和的微笑。从列车的所有窗口伸出来的头和手,从月台的护栏伸出的像森林般密集的脑袋、胸脯、手臂,像波浪一样起伏。他们的手像是被风吹动一样,不停地上下挥舞,画着一个个圈圈。他们像蝴蝶一样,有的舞得快,有的舞得慢,有的停在那里。他们的嘴吐出像怒涛般激烈的爱情和热忱。

    野口后备兵的爱妻四处奔跑,寻找她亲爱的丈夫的身影。

    野口也大喊了好几声,挥过好几次手,但妻子没发现丈夫。妻子深切的离别之情通过这热烈的气氛传给了她的丈夫。

    quot;呜——quot;一声汽笛如箭一般划过天空,机车吐着白烟轰隆轰隆地响了起来。列车开动了。群众的叫喊声更加响彻夜空。

    quot;万岁!万岁!quot;只有这一句话。——一首伟大的交响曲,一张感情激越的乐谱。

    在爱情、离别、激励、怜爱等诸多感情高昂交织之中,列车驶出了站台,把人们激昂的quot;万岁quot;欢呼声丢在了后边。

    沿途,无论是凌晨一点还是两点,人们络绎不绝,点燃红红的充满赤诚的篝火,等着列车通过的那短暂的瞬间。他们在铁路旁边点燃篝火,为的是向他们的战士送去欢腾的激励。

    我们以巨大的感激和必胜的誓言向他们献上了我们无言的敬礼。

    在大阪的道修叮(道修叮,地名。叮,相当于中国的镇、街道)药铺住了两天。这时,一个爱我、全身心爱我的人和她的母亲一道来看我。一个星期前告别时见过她,她明显地瘦了。我觉得她很可怜。

    我送她上了京阪电车,估计这次是生离死别。

    九月八日,终于向第三防波堤迸发了。天气热死人。我不曾长时间劳动过,所以很快就感到疲劳。脊背的疼痛一缕一缕地钻进肩头,肩肿骨发出quot;咔吧咔吧quot;的声音。路上,大阪的人们给了我药。士兵们就像嚼玻璃似的,用发出战斗呐喊声的嘴咬碎市民送来的冰,有的用冰水擦擦额头、脸颊,有的扔到脊背上冷却身体,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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