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史郎日记(9)
沁人心脾的寂寞的光!
一见到月亮就想起家乡。月亮让人的思绪驰骋于自己所有怀念的事物上。
苍白无言又冷峻剔透的月亮,化作一曲无限寂寞的哀歌沁入我的心胸,绵绵无尽地向我讲述我的故乡。
我亲爱的人,我的父母兄妹,我的朋友,你们也在这深秋之夜,看着这悠然飘浮在清澈如洗的夜空中的月亮吗?我也在看,但我却看不到我亲爱的人们。
在远离我的祖国几千里之遥的北方看月亮,我是多么地向往我的故国埃月亮,请你告诉故国的人们吧。
让战友充满爱的手割下仅有的一点头发作为遗发留下,让战死者的身体在战壕上归为灰烬,怀着万分的遗憾来遥祭故国!
行将焚烧殆尽的圣火前,一面流泪一面诵读经文的随军僧侣发出颤抖而悲痛的声音。
熊熊燃烧的圣火,悲痛的诵经声,泪洒遗发追忆死者生前的战友们的哀伤和身影,还有竖在那里的荒凉而寂寞的墓标。
黑夜之中在齐腰深的沼泽地行军的劳顿人马。
忍受饥饿奔跑着的士兵们的勇敢身影。
出击!出击!奏起响彻天地的凯歌。
我还不曾对月亮抱有过如此虔诚的念头,还不曾如此与大自然融为一体地生活过。
战场上,早、中、晚都分别拥有各自不同的意义。白天不是早晨的连续,夜晚也不是白天的自然延伸。它们分别单独在各自的性格中喘息着。人类何必要永远不停地重复这样的争斗呢?那只能是人类的不幸。
破坏、死亡、伤残、暴虐、人类的不幸、对故乡的思念——哎呀,要抛弃这些想法!
现在有现在的要求。现实不是追求缠绵的感伤。需要的是充满男子汉气概的男人,是现实中的斗士,而不是梦想家。
啊!月亮最终融进了我的伤感中。
这时,传来了第四中队唱起的民谣。熊熊燃烧的烈火中,响起了佐渡岛上的歌谣。围绕在野地篝火四周的士兵们,在持续的劳顿之后,充满了喜悦和干劲,在嚷着。他们的歌声成了一种狂吼,一种叫嚷。在篝火和月光的映照下,人们在跳舞,群情激奋。
那叫声,那喊声是多么高兴埃
十月十七日的南和之夜,是个难忘的夜晚。
皎洁的月光依旧照在广袤的大地上。
夜深了。
人命就像害虫一样,将毫无罪恶之感地被断送。富饶的大地将翻天覆地地变成一片荒野。高楼将像玩具一样崩塌。
二十世纪的文明摇摇欲坠。罪恶、残忍、悲惨、暴虐、破坏,所有这些恶行居然都以正义的名义而肆意横行。
敌方和已方各自都有正义之名。
在这虚无的上面建立起来的到底是什么呢?
秋去冬来,万物凋零。然后,又是春天的气息吹醒大地。
新生的绿芽跃动着成长的激情而开始新一轮生命。
春风何时吹进这人类的寒冬?又是谁吹起这春风呢?
春天!它就是大东亚共荣圈!
它就是吹动春风的人!它必然是作为盟主的日本,大东亚共荣圈必须建立在破坏后的废墟之上。它严正而坚决地需要破坏。
可是,处在这个过程中的人就不得不感到痛彻心肺的伤感了。
这种感伤——它不是对月亮的哀婉和思念故乡的缠绵感伤,而是无尽的悲痛,是对一种巨大的痛苦和永远可憎之物的呐喊的感伤。
争斗——它是生者的必然选择。但是,有人无法把它当做一种必然,无法心甘情愿地领受。
人间有正义,有感伤,有人道。
那就是人与生俱来的善。
但是,现实中有出自天生之善的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