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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所有的爱都复杂也简单
    ——爱在别乡的季节

    采访时间:1997年9月27日星期六8:00AM

    采访地点:北京崇文区东花市羊市口某大院丹丹旧居

    姓名:丹丹

    性别:女

    年龄:30岁

    北京某外语学院英语专业本科毕业,在某机关从事翻译工作,后就读于美国某大学东方哲学专业,现居加拿大多伦多市。

    用不着追究谁抛弃了谁,谁背叛了谁——全世界的男人和女人都必须这么想——人可以千金散尽,但是抹不掉一丝过去——两个受过同等教育的人也缺少共同语言——离婚对于我可能逐渐转变成一种财富——生活尚且那样艰难我凭什么去恋爱——有了爱,又有了性,又能说明什么呢? ——我们绝对不是为了冰淇淋才离开故土的。

    1997年9月27日,星期六,早晨八点。我站在路边等了大约十分钟才等来一辆quot;面的quot;,司机听说我要去羊市口,一个劲儿地摇头,说那个地方一天到晚堵车。相持了又有五分钟,我答应如果堵车就多付五块钱并且车只开到胡同口,司机才嘟哝着一些我听不清也不想听清的话,老大不情愿地上路。

    我和丹丹约好的时间是八点半,在她的家。

    巷子很窄,两侧是一个挨一个的典型的大杂院,被岁月打磨得破损不全的石头台阶已经没有了最初的颜色,院门大多是裂了缝子的木头,似乎也根本用不着关。有些院门两边还依稀留着当年的吉祥对联的斑驳墨迹。院子外面间或有几辆旧自行车,隔不太远也有紧贴着院墙停着的两三辆quot;夏利quot;,因为是周未,写着quot;tAXIquot;的顶灯摘了,只从车身上的白字可以看出是出租车。

    这里曾经是我熟悉的地方。穿过大约五米长的过道,绕过一滴一滴地漏着水的半人高的水管子,沿着西厢房向南数的第二间屋子,窗户是一格一格的,玻璃上灰尘很多,即使这样也能分辨屋里挂的窗帘已经太久没有换过,有几分破旧。

    门虚掩着。

    我在门外停留了一小会儿。我不知道怎么迈进其实只是一块破木头的门槛。和从前每一次来这里一样,我没法让自己确信,这里是丹丹的家,是漂亮的丹丹勇敢地把自己嫁出去又终于伤心地独自离开的地方。

    quot;你还是进来吧!quot;

    我就站在了缩在床上的丹丹面前。

    这是她回国的第三天,时差还没有完全倒过来,她的面容十分疲倦。房间角落里放着打开的大皮箱,旧写字台贴墙放着,上面是一些英文商标的日用品。一条铁丝在空中拉成房间的对角线,上面很随意地搭着一条亚麻布的裙子。房间的正中是那张我们都坐过的、打开就是双人床的长沙发,占据了三分之二个屋子。丹丹就斜倚在上面,慢慢地吸一支烟。

    我走到她的旁边俯下身子,她抱住我,脸颊贴上来,热乎乎的。我们眼里都有一点潮湿。

    这里还是老样子,就连这根挂衣服的铁丝都没有变。跟我走的时候一样。我走的时候,用一块大白布把这张沙发一盖,屋子里就像一个挺大的停尸房。什么都卖光了,我就给自己留下这么两样家当。

    丹丹用夹着烟的手指指旧写字台,又拍一下她和我坐着的沙发。

    能睡觉,能吃饭。那时候我除了上班就是复习英语,坐在这儿一念就是半宿,所有的东西都堆在写字台上,饭碗、牙刷牙膏、擦脸油、换下来的衣服、饼干和方便面,还有暖壶,经常没有热水。比上大学住在宿舍里的时候还惨。

    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丹丹有一点见老了,眼角的鱼尾纹放射状地洒开来,使她的双眼有一种干巴巴的样子。算起来她在美国才只有两年,两年前她走的时候,还仅仅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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