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部分:新文化余晖
没有发表过攻击鲁迅的文字;即使在这封私人通信里,他也只用了“狺狺”一个意气词语,而且着重的还是责备苏氏的“恶腔调”,劝她客观地持平论人。
论及鲁迅,胡适想起了自己一直佩服的鲁迅的创作小说和小说史,也想起了陈源诬鲁迅的小说史是抄袭盐谷温的一桩公案。⑤他虽然认鲁迅为“敌党”,但觉得立论也应“持平”,说:
凡论一人,总须持平。爱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方是持平。鲁迅自有他的长处。如他的早年文学作品,如他的小说史研究,皆是上等工作。通伯(按,即陈源)
先生当日误信一个小人张凤举之言,说鲁迅之小说史是抄袭盐谷温的,就使鲁迅终身不忘此仇恨!现今盐谷温的文学史已由孙工译出了,其书是未见我和鲁迅之小说研究以前的作品,其考据部分浅陋可笑。说鲁迅抄盐谷温,真是万分的冤枉。
盐谷一案,我们应该为鲁迅洗刷明白。最好是由通伯先生写一篇短文,此是“gentleman(绅士)的臭架子”,值得摆的。如此立论,然后能使敌党俯首心服。⑥
一般说来,私人通信比较能反映人们的真实思想和情感。胡适在鲁迅逝世后写的这封信,对苏雪林的批评,对鲁迅的评价,虽不脱官方学者的见识,却是诚恳的。作为资产阶级的学者,他的个人修养确有令人佩服的地方。
对胡适先生自称“受业”的苏雪林,即使在这一方面,也不如乃师远甚。虽然也承认她致蔡元培先生的信,“诚如胡适之先生所言,多‘旧文学恶腔调’”;但她还是固执己见,将这信在杂志上公开发表,还悻悻地辩解说:“然指斥鲁迅罪恶,自问尚属切当。”既为“恶腔调”,何切当之有呢?后来,苏氏逃亡台湾岛,治古文学,俨然学者风度;独于论鲁迅,却脱不了30年代的恶腔调,⑦岂不有负于胡适之先生的教诲!
①苏雪林1936年11月18日致胡适信,载《胡适来往书信选》,北京中华书局1979年5月1版,中册,第325~331页。
②苏雪林致蔡元培信,初稿作于1936年11月12日。给胡适的一份信稿上,苏自注云:“此信文句尚须改动,盖初稿也。”(见上书第331至335页。)修改稿载《奔涛》半月刊第1卷第2期,信末有苏的自跋,云:“此书乃去冬11月间所作,因不知蔡先生上海通信处,托南京某先生代转。某先生以书中措词过于狂直,恐伤蔡先生之意,抑压月余,及蔡先生生病,乃来函劝余慎重考虑。不久西安变作,余亦浑忘鲁迅之事,故此书始终未入蔡先生之目也。此书诚如胡适之先生所言,多‘旧文学恶腔调’,然指斥鲁迅罪恶,自问尚属切当,故刊残稿于此,聊存当日一段公案云尔。”
③鲁迅晚年对胡适的批评,有正确并含规劝的,也有片面的或不对的。如1931年10月,胡适奉召谒蒋,鲁迅曾作《知难行难》一文,把胡适见蒋介石与见废帝溥仪联系起来,谓一个“称皇上”,一个“称主席”,于幽默风趣中含有警醒规劝之意。而1933年3月的《出卖灵魂的秘诀》一文,斥骂胡适为“日本帝国主义的军师”,向侵略者“出卖灵魂”,则完全是断章取义,错误的攻击。此文系瞿秋白所作,借鲁迅的笔名发表,虽经鲁迅看过,却明显是瞿氏思想政治上极左路线的产物,自然也可见鲁迅多少亦受瞿氏思想的影响。(三版注)④胡适1936年12月14日致苏雪林信(稿),载《胡适来往书信选》中册,第339页。
⑤陈源(西滢)在《现代评论》第2卷第50期(1925年11月21日出版),发表《闲话》说:“可是,很不幸的,我们中国的批评家有时实在太宏博了。他们俯伏了身躯,张大了眼睛,在地面上寻找窃贼,以致整大本的剽窃,他们倒往往视而不见。要举个例吗?还是不说吧,我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