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部分:新文化余晖
的惰性实在大的可怕,我们正可以不必替“中国本位”担忧。我们肯往前看的人们,应该虚心接受这个科学工艺的世界文化和他背后的精神文明,让那个世界文化充分和我们的老文化自由接触,自由切磋琢磨,借它的朝气锐气来打掉一点我们的老文化的惰性和暮气。将来文化大变动的结晶品,当然是一个中国本位的文化,那是毫无可疑的。如果我们的老文化里真有无价之宝,禁得起外来势力的洗涤冲击的,那一部分不可磨灭的文化将来自然会因这一番科学文化的淘洗而格外发挥光大的。
总之,在这个我们还只仅仅接受了这个世界文化的一点皮毛的时候,侈谈“创造”固是大言不惭,而妄谈折衷也是适足为顽固势力添一种时髦的烟幕弹。
他反对妄谈折衷,只是为了反对极端保守的顽固势力。他自己明确主张的仍是历史的自然折衷论,在实质上与折衷论相接近,却与“全盘西化”相矛盾。因此,在这篇文章里,胡适便不再使用“全盘西化”的口号。
这年6月,胡适发表一文,⑥便说“全盘西化”确有语病,干脆放弃“全盘西化”的提法,建议改用“充分世界化”。他说:
我们不能不承认,数量上的严格“全盘西化”是不容易成立的。文化只是人民生活的方式,处处都不能不受人民的经济状况和历史习惯的限制,这就是我从前说过的文化惰性。你尽管相信“西菜较合卫生”,但事实上决不能期望人人都吃西菜,都改用刀叉。况且西洋文化确有不少的历史因袭的成分,我们不但理智上不愿采取,事实上也决不会全盘采取。……这些问题,说“全盘西化”则都成争论的问题,说“充分世界化”则都可以不成问题了。
从此,胡适便公开与折衷论妥协了。在“充分世界化”的口号下,他明确宣布:
“吴景超,潘光旦,张佛泉,梁实秋,沈昌晔……诸先生当然都是我们的同志,而不是论敌了”;甚至也“可以欢迎‘总答复’以后的十教授做我们的同志了”。
无论是“全盘西化”,或是“充分世界化”,都是与胡适的中西文化观分不开的,是他对中西文化认识的一个具体反映。两个口号并没有实质上的太大的分别。
如何评价胡适的中西文化观,是一个相当复杂的学术问题,可以写成一本专书。
我们在这里只能指出与本文有关的几个要点:第一,胡适作为资产阶级学者,能以世界文化的眼光,观察比较东西文化,认识西方近代文化的优胜先进和中国传统文化的腐朽落后,因而“很不客气的指摘我们东方的文明,很热烈的颂扬西洋的近代文明”,并积极倡导文化革命,主张自由输入西方文化,以打掉我国传统文化的惰性和暮气。这显然具有反宗法专制的革命意义和进取精神。
第二,胡适又是一个历史学家,能以历史的观点,认识文化发展、交流、演变的复杂性和民族性的特点。对中国传统文化采取“重新估定一切价值”的评判态度,主张“整理国故”,分清“国粹”与“国渣”。他攻打旧文化的衰颓朽腐,不遗余力;而对老子、孔子的评价,对宋儒清儒治学方法,及白话传统小说等,也不乏肯定和赞扬。对西洋文化有时也能看到它的“历史因袭的成分”。这就使他的认识比较能切合实际,比较科学。
但是,第三,胡适囿于资产阶级的偏见,束缚了他的世界眼光,因而只颂扬西方的资产阶级文化,而拒斥西方科学思想的最新成果——马克思主义学说;也束缚了他的历史眼光,因而否认宗法专制主义、帝国主义同中国人民之间的不可调和的矛盾,认为中国文化的落后只是祖宗造孽太深,中国人自己不争气,不能把罪过“归到洋鬼子身上”,自然也不可能认识反帝反宗法专制的人民革命是解决中国文化问题的根本途径。
第四,胡适的形而上学的思想方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