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论中国社会主义
,陈嘉庚事业或仍可由其子继承。韩国与日本同受中国文化沾溉,同是家族主义,商业亦世代相承,与欧洲个人主义之经商情况自可有大不同。
中国人有创业有守成,西方则有创无守,有业无承。故中国观念有传统,而西方则无之。中国五伦,由夫妇得子女成血统,君臣为政统,朋友则当属道统,尤在政统上。故师道尤在君道上。西方人无传统观,今国人则称之曰法统。法由人造,随时更改,何得有统。梁任公以西方为法治,中国为礼治。礼则人类之性情,大群之道义,自可有统。西方之法,由多数人创立。其多数则随时变易,故法亦无统,惟尚多数。中国道统则本之心性,可以历久而常存。
中国人言:“黄金满籝不如遗子一经”。此属另一义,黄金满籝,亦以传子孙。西方人则个人主义,黄金满籝,亦不以传子孙。无传,故不可久。西方资本家,或有捐献,或献上帝教堂,或献社会其他公共事业,或分赠他人。捐献分赠与传授不同。传则有继,捐赠非有继。故西方人仅知有公私之别,乃无先后之传。心理如此,事业亦然。故西方之资本主义亦当及身而尽,无可传。
其实西方之共产主义,仍属个人主义。取之他人,非以公之大群,亦非传之子孙。则资本主义既失败,共产主义亦当消失,同为不可久。中国人之通财共产,则非个人主义。故如中国自宋以来相传之义庄制,即可永相承传,益广大益深厚,而绵延不绝。
惟其西方事业无传统,苟有传则专在物质上。如一大工厂,其传统只在其建筑及机器上。一大帝国,其传统亦只在其武力与疆土上。武力倚仗,亦仍在机器上。机器无生命无传统,久而必弊,故西方人不言久不言传,惟言变惟言新,垂统继承则自无可言。此为中西一大相异。
或疑科学亦由人类智慧所发明,但此种智慧乃从人心之兴趣来,兴趣则随时随地随人而易变,并易生厌倦。中国人之智慧则从心性之全体来,故重在道义上,乃天人合一,不专以随时随地个人之兴趣为依归,并亦不会有厌倦。故道义有传统。而兴趣则不能有传统。西方人之科学发明,亦实无传统可言,因此无持久之希望与把握。此则亦当深思而极论者。
西方社会既属个人主义,故其父成为一大资本家,其子女转易对资本生厌倦心。历时既久,而人心之厌倦亦益甚。其事业之不能长继永传,亦自无疑义。
抑且科学上之高深发明,既供商业资本主义之利用,宜可解淡了科学天才对此方面之继续新发明。如万有引力与水蒸汽之发明,岂为营财致富,而亦竟为营财致富者所利用。则此一番科学发明之高深兴趣,亦当为之而解淡,此尤难以具体申论者。
故西方人好言变,中国人好言常。科学发明亦只主变不主常。科学愈发达,其群乃更无常道可期。此又何止经济一途为然。
然则纵使当前之经济盛况,一时由西方转移到东方来。而经久变通,则西方近代之科学发明机器利用,其势仍将变。西方之科学创造,将一变而渐归入东方传统之艺术创造中来。此层非本篇所能详论。考之中西双方之国民性,与其历史传统,而仍可预言以判者。故不惮简略伸其要端如此,幸读者之自思之。
或问科学与艺术究何异?曰两者皆寄于外物,惟科学以外物为主,而艺术则终仍以人心为主。内外之辨,亦中西文化一大分辨所在。中国人之艺术,则仍可归入中国人之道义中。余已在他篇论及,此不再详。
然则今日大陆果有意推行中国社会主义,以代替苏俄所奉行之共产主义,岂不极为恰当。但惜今日之中国人,已少通知中国以往之历史,更少保留中国传统心情。不知以往中国社会究何真相,即一己天赋之真性情亦不自知,则中国社会主义又何从推行?
今再综合言之,中国之社会经济,终必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