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鸿烈〉集解》序
,因谓“鼻”
字为衍文;然《文子·符言篇》上文言“目好色,耳好声,鼻好香,口好味”,而下文亦有“鼻”字。叔雅稿本中论此一条云:此疑上文“口好味”上脱“鼻好香”三字。《文子·符言篇》及此处耳目口鼻并举,皆其证也。俞氏不据《文子》以证上文之脱失,反以“鼻”字为后人据《文子》增入,谬矣。惟余亦未在他处寻得更的确之证据,故未敢驳之耳。
此可见叔雅之矜慎。叔雅于前人之说,乐为之助证,而不欲轻斥其失,多此类也。然亦有前人谬误显然,而叔雅宁自匿其创见而为之隐者,如《本经训》“元元至砀而运照”,俞樾校云:樾谨按:高注曰,“元,天也;元,气也。”分两字为两义,殊不可通。疑正文及注均误。
正文本曰,“元光至砀而运照。”注文本曰,“元,天也;光,气也。”《俶真篇》曰,“弊其元光,而求知之于耳目。”此元光二字见于本书者。高彼注曰,“元光,内明也。一曰,元,天也。”然则此曰“元,天也。”正与彼注同。疑彼亦有“光,气也。”三字,而今脱之也。
(《诸子平议》三十,页8)
叔雅稿本中记此条云:
宋明本皆作“玄元至砀而运照”。庄本避清圣祖讳,改玄为元耳。俞氏未见古本,但凭庄本立说,可笑也。“玄,天也”,本是古训。《厚道》、《览冥》、《说山》诸篇,高注皆曰,“玄,天也。”《释名》,“天谓之玄”。桓谭《新论》《后汉书·张衡传》注引),“玄者,天也。”
此条今亦未收入《集解》,岂以宋明藏本在今日得之甚易,以之责备前人,为乘其不备耶?此则忠厚太过,非吾人所望于学者求诚之意者矣。
然即今印本《集解》论之,叔雅所自得,已卓然可观。如《俶真训》云:百围之木,斩而为牺尊,镂之以剞劂,杂之以青黄;华藻镈鲜,龙蛇虎豹,曲成文章。然其断在沟中,壹比牺尊,沟中之断,则丑美有间矣。然而失木性,钧也。
向来校者,仅及名物训诂,未有校其文义之难通者。叔雅校云:“然其断在沟中”句疑有脱误。《庄子·天地篇》作“其断在沟中”,亦非。惟《御览》七百六十一引作“其一断在沟中”不误。今本“一”字误置“比”字上,传写又改为“壹”,义遂不可通矣。(卷二,页11)
此据《御览》以校,乃以之校《淮南》,甚精也。又如《坠形训》云:
无角者膏而无前;有角者指而无后。
高注云:
膏,豕也,熊猿之属。无前,肥从前起也。指,牛羊之属。无后,肥从后起也。
庄逵吉校云:
指应作脂,见《周礼》注,所谓“戴角者脂,无角者膏”是也。又王肃《家语》注引本书,正作脂。
庄校已甚精审,然“无前”“无后”之说终不易解。叔雅校云:庄校是也。《御览》八百六十四,脂膏条下,八百九十九,牛条下引,指并作脂,是其确证。又无前无后,义不可通。“无”疑当作“兑”,始讹为“无”,传写又为“无”耳。《御览》八百九十九引,正作兑前兑后,又引注云:“豕马之属前小,牛羊后小”,是其证矣。前小即兑前,后小即兑后也。(卷四,页9.兑即今锐字)
此条精确无伦,真所谓后来居上者矣。
类书之不可尽恃,近人盖尝言之。叔雅校此书,其采类书,断制有法。
若上文所引《御览》八百九十九,引原文而并及久佚之古注,其可依据,自不待言。其他一文再见或三见而先后互异者,或各书同引一文而彼此互异者,或仅一见而与今微异者,其为差异,虽甚微细,亦必并存之,以供后人之考校。其用意甚厚,而其间亦实有可供义解之助者。如《说林训》云:以兔之走,使犬如马,则逐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