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
路,都辐辏到门下,宛然一个大车轮子。
刚果方场东北有四道大街衔接着,是巴黎最繁华的地方。大铺子差不多都在这一带,珠 宝市也在这儿。各店家陈列窗里五花八门,五光十色,珍奇精巧,兼而有之;管保你走一天 两天看不完,也看不倦。步道上人挨挨凑凑,常要躲闪着过去。电灯一亮,更不容易走。街 上“咖啡”东一处西一处的,沿街安着座儿,有点儿像北平中山公园里的茶座儿。客人慢慢 地喝着咖啡或别的,慢慢地抽烟,看来往的人。“咖啡”本是法国的玩意儿;巴黎差不多每 道街都有,怕是比那儿都多。巴黎人喝咖啡几乎成了癖,就像我国南方人爱上茶馆。“咖 啡”里往往备有纸笔,许多人都在那儿写信;还有人让“咖啡”收信,简直当做自己的家。 文人画家更爱坐“咖啡”;他们爱的是无拘无束,容易会朋友,高谈阔论。爱写信固然可以 写信,爱做诗也可以做诗。大诗人魏尔仑
(Verlalne)的诗,据说少有不在“咖啡”里写的。坐“咖啡”也有派别。一 来“咖啡”是熟的好,二来人是熟的好。久而久之,某派人坐某“咖啡”便成了自然之势。 这所谓派,当然指文人艺术家而言。一个人独自去坐“咖啡”,偶尔一回,也许不是没有意 思,常去却未免寂寞得慌;这也与我国南方人上茶馆一样。若是外国人而又不懂话,那就更 可不必去。巴黎最大的“咖啡”有三个,却都在左岸。这三座“咖啡”名字里都含着“圆圆 的”意思,都是文人艺术家荟萃的地方。里面装饰满是新派。其中一家,电灯壁画满是立体 派,据说这些画全出于名家之手。另一家据说时常陈列着当代画家的作品,待善价而沽之。 坐“咖啡”之外还有站“咖啡”,却有点像我国南方的喝柜台酒。这种“咖啡”大概小些。 柜台长长的,客人围着要吃的喝的。吃喝都便宜些,为的是不用多伺候你,你吃喝也比较不 舒服些。站“咖啡”的人脸向里,没有甚么看的,大概吃喝完了就走。但也有人用胳膊肘儿 斜靠在柜台上,半边身子偏向外,写意地眺望,谈天儿。巴黎人吃早点,多半在“咖啡” 里。普通是一杯咖啡,两三个月芽饼就够了,不像英国人吃得那么多。月芽饼是一种面包, 月芽形,酥而软,趁热吃最香;法国人本会烘面包,这一种不但好吃,而且好看。
卢森堡花园也在左岸,因卢森堡宫而得名。宫建于十七世纪初年,曾用作监狱,现在是 上议院。花园甚大。里面有两座大喷水,背对背紧挨着。其一是梅迭契喷水,雕刻的是亚西 司(Acis)与加拉台亚(Galatea)的故事。巨人波力非摩司(Polypha mos)爱加拉台亚。他晓得她喜欢亚西司,便向他头上扔下一块大石头,将他打死。加拉 台亚无法使亚西司复活,只将他变成一道河水。这个故事用在一座喷水上,倒有些远意。园 中绿树成行,浓荫满地,白石雕像极多,也有铜的。巴黎的雕像真如家常便饭。花园南头, 自成一局,是一条荫道。最南头,天文台前面又是一座喷水,中央四个力士高高地扛着四限 仪,下边环绕着四对奔马,气象雄伟得很。这是卡波(Carpeaus,十九世纪)所 作。卡波与罗特同为写实派,所作以形线柔美著。
沿着塞纳河南的河墙,一带旧书摊儿,六七里长,也是左岸特有的风光。有点像北平东 安市场里旧书摊儿。可是背景太好了。河水终日悠悠地流着,两头一眼望不尽;左边卢佛 宫,右边圣母堂,古香古色的。书摊儿黯黯的,低档的,窄窄的一溜;一小格儿一小格儿, 或连或断,可没有东安市场里的大。摊上放着些破书;旁边小凳子上坐着掌柜的。到时候将 摊儿盖上,锁上小铁锁就走。这些情形也活像东安市场。
铁塔在巴黎西头,塞纳河东岸,高约一千英尺,算是世界上最高的塔。工程艰难浩大, 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