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学术界的大损失
易补偿的损失。
闻先生的专门研究是《周易》、、、《楚辞》、唐诗,许多人都知 道。他的研究工作至少有了二十年,发表的文字虽然不算太多,但积存的稿子却很多。这些 并非零散的稿子,大都是成篇的,而且他亲手抄写得很工整。只是他总觉得还不够完密,要 再加些工夫才愿意编篇成书。这可见他对于学术忠实而谨慎的态度。
他最初在唐诗上多用力量。那时已见出他是个考据家,并已见出他的考据的本领。他注 重诗人的年代和诗的年代。关于唐诗的许多错误的解释与错误的批评,都由于错误的年代。 他曾将唐代一部分诗人生卒年代可考者制成一幅图表,谁看了都会一目了然。他是学过图案 画的,这帮助他在考据上发现了一种新技术;这技术是值得发展的。但如一般所知,他又是 个诗人,并且是个在领导地位的新诗人,他亲自经过创作的甘苦,所以更能欣赏诗人与诗。 他的《唐诗杂论》虽然只有五篇,但都是精彩逼人之作。这些不但将欣赏和考据融化得恰到 好处,并且创造了一种诗样精粹的风格,读起来句句耐人寻味。
后来他在、《楚辞》上多用力量。我们知道要了解古代文学,必须从语言下 手,就是从文字声韵下手。但必须能够活用文字声韵的种种条例,才能有所创获。闻先生最 佩服王念孙父子,常将《读书杂志》、《经义述闻》当作消闲的书读着。他在古书通读上有 许多惊人而确切的发明。对于甲骨文和金文,也往往有独到之见。他研究,注重那 时代的风俗和信仰等等;这几年更利用弗洛依德以及人类学的理论得到一些深入的解释。他 对《楚辞》的兴趣似乎更大,而尤集中于其中的神话。他的研究神话,实在给我们学术界开 辟了一条新的大路。关于伏羲的故事,他曾将许多神话综合起来,头头是道,创见最多,关 系极大。曾听他谈过大概,可惜写出来的还只是一小部分。他研究《周易》,是爱其中的片 段的故事,注重的是社会生活经济生活的表现。近三四年他又专力研究,探求原始 道教的面目,并发见庄子一派政治上不合作的态度。以上种种都跟传统的研究不同:眼光扩 大了,深入了,技术也更进步了,更周密了。所以贡献特别多,特别大。近年他又注意整个 的中国文学史,打算根据经济史观去研究一番,可惜还没有动手就殉了道。
这真是我们一个不容易补偿的损失啊!
1946年7月20日作。
(原载1946年8月30日《国文月刊》第4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