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行通信
一个月就回来了。说到潮湿,我在动身这一天,却有些恨北平。每 年夏季,北平照例是要有几回大雨的,往往连下几天不止。前些日子在一个宴会里,有人问 我到什么地方避暑去;我回答说要到上海去;他知道上海不是避暑的地方。我却知道他是需 要避暑的,就问,是北戴河么?他答应了之后,说:北平太热了,而且照例的雨快要来了, 没有意思!我当时大约说了“是”,但实在并不知道北平夏天的雨究竟怎样没有意思!我去 年曾坐在一间大屋中看玻璃帘外的夏雨,又走到廊下看院中的流水,觉得也还有些意思的。 但这回却苦坏了我。不先不后,今夏的雨期恰在我动身这天早晨起头!那种滂沱不止的雨, 对于坐在大屋中的我也许不坏,但对于正要开始已生疏了的旅行生活的我,却未免是一种虐 政了。我这样从西郊淋进了北平城,在恨恨中睡了一觉。醒来时雨到住了,我便带着这些阴 郁的心情搭早车上天津来了。
七月十日,天津丸中。
某君南去时,我请他写点通信来,现在以付此“草”,希望“源源”而来。他赶大暑中 往江南去,将以受了热而怪张怪李,却难说。此文对于北平,虽怀恋的成分多,颇有相当的 平允的。惟末段引需要避暑的某君的话,咒诅北平的雨,却未必尽然。我以为不如咒诅香炉 灰式的道路。
七月十九日平记。
(原载1930年7月28日《骆驼草》第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