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2
称杜尔·迪·班伯爵,是多斐内省的一个绅士;另一个是达斯蒂埃先生,卡尔邦特拉人,曾任军职,他把圣路易勋章揣在兜里,省得显出来。这两位先生都很亲切,都很有才华,他们的谈话隽雅而又有趣,他们那种旅行方式很合我的口味,又太不合法国绅士的习尚,所以就使我对他们产生了感情,而他们的风度又只能使这种感情加强。我跟他们的相识并不到此为止,现在还在继续下去,他们后来还来看过我好几次,不过就不再是步行来的了——以步行开个头不失为一件雅事。但是我越看这两位先生,就越发现他们的爱好与我的爱好之间很少有共同之处,越觉得他们的信条不是我的信条,越觉得他们并不熟悉我的作品,在他们和我之间没有任何真正的情感共鸣。那么,他们何所求于我呢?为什么穿那种装束来看我呢?为什么待了好几天呢?为什么又来了好几次呢?为什么那么切盼我到他们那里去作客呢?我当时并没想到向自己提出这些问题。可是从那以后,我有时就这样自己问自己。
我被他们盛意的表现感动了,就不加思索地把我的心交了出去,特别是交给了达斯蒂埃先生,因为他的态度比较开朗些,使我更加喜悦。我甚至后来还一直和他通信,并且,当我要印《山中来信》的时候,我还想找他帮忙,好骗过那班在去荷兰的路上窥伺我的文稿包裹的人们。他曾跟我屡次谈到,而且也许是有意地谈到,出版事业在阿维尼翁是何等自由,他又曾自告奋勇地对我说,如果我有东西拿到那里去印,他愿为我效劳。所以我就借重他,陆续把我的手稿的头几分册邮给他了。他把这部分稿子留了很久之后,又给我寄了回来,说没有一个书商敢印,于是我就不得不再找雷伊,小心翼翼地把我那些分册一册一册地寄出去,没有接到前册已经收到的通知,后册就不放手。在该书未出版前,我知道它在大臣们的办公室里曾被人看到过;讷沙泰尔人埃斯什尔尼跟我谈到一本叫作《山中人》的书,说霍尔巴赫曾告诉他是我写的。我向他保证说,我从来没有写过有这个名字的书,因为事实确是如此。《山中来信》出版的时候,他愤怒极了,骂我说谎,虽然我对他说的全是真话。以上是说明,我是怎样确实知道我的稿子曾被人看过。我确信雷伊是忠实的,因而我就不得不向别的方面去作种种推测,而我倾向于肯定下来的推测,就是我那些文稿包裹在邮寄途中被人拆阅了。
另外一个人差不多是与此同时认识的,但是开始是通过写信,这就是拉利奥先生。他是尼姆人,从巴黎写信给我,请我把我的侧面剪影像寄给他,因为他打算拿这张像给勒·穆瓦纳,让他雕一个我的大理石半身像,好放在他的图书室里。如果那是为驯服我而想出来的一种奉承办法,那可是太成功了。我判断,一个人想要将我的大理石半身像放在他的图书室里,一定是饱读过我的著作,因而也就是服膺我的学说的,他一定爱我,因为他的心和我的心是相通的。这种想法当然很难不诱惑我。后来我见到拉利奥先生了,我发现他急于要给我帮点小忙,要插手管我的许多小事,可是,另一方面,我怀疑在他生平所读的那几本书里是否有一本是我的作品。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个图书室,倘若有,对于他是否有用;至于那座半身像,不过是一个蹩脚的粘土制品,倒是勒·穆瓦纳做的,并且还在上面雕了一个奇丑的人像。他用我的名字到处宣扬它,仿佛这个像和我本人有任何相似之处似的。
我觉得似乎是出于爱好我的见解和著作而来看我的唯一的法国人,是利穆赞团队的一个青年军官,名叫塞吉埃·德·圣布里松先生,他曾经在巴黎社交界以其相当令人爱慕的才气和自命不凡出过风头,也许现在还是这样。他曾在我大祸临头前的那个冬天到蒙莫朗西来看我,我觉得他感情奔放,很使我喜爱。后来他又写信到莫蒂埃来,并且,也许是想阿谀我,也许是读《爱弥儿》真读得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