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3
过什么马上就忘记掉的——这就足够使我历千万年而不会感到片刻的厌烦了。植物的构造不论怎样精细,不论怎样奇妙,不论怎样种类繁多,是不会吸引一个无知者的注视而使他产生兴趣的。在植物的组织上表现出来的那种恒常的类似与无穷的变化,只能使对植物界有若干知识的人为之叫绝。别人看到大自然这许多宝藏,只能产生一种愚昧的、单调的赞美,他们细看就什么也看不出来了,因为他们连该看些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又看不到整体,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晓得各种关系与组合之间的联系,而这种联系是以其万千神奇奥妙而使观察家感到无限惊奇的。由于我的记忆力不好,我经常处于这种神妙的状态:我掌握的必要的知识,使我对一切都能够感知。那个岛虽小,却分成种种不同的土壤,而我面前的草木也就有相当多的品种,够我终身研究和消遣了。我不愿在岛上漏掉一根草而不加以分析,我已经在准备用无数有趣的观察来辑成一部《皮埃尔岛植物志》了。
我叫戴莱丝把我的书籍、衣物都带来了。我们就寄宿在岛上的出纳员家,他的妻子有几个妹妹住在尼多,她们轮流来看她,给戴莱丝做做伴。我在那里尝试着一种甜美的生活,恨不得在这种甜美的生活中度过我的一生,而我对这种生活所发生的兴趣又只有使我更深切地感觉到马上就要随之而来的那种生活的苦涩。
我一向是热爱水的,一见到水就沉入那滋味无穷的遐想,虽然时常没有明确的目标。天气晴朗的时候,我一起床总是忘不了跑到平台上去呼吸早晨那清新而又有益健康的空气,极目眺望美丽的湖对岸的天际,湖岸和沿湖的山岭构成了一片赏心悦目的景色。我觉得对神的崇敬,没有比这种由静观神的业绩而激起的无言的赞美更恰当的了,这种赞美不是具体的行动所能表达出来的。我懂得为什么城市里的居民没有多少宗教信仰,他们见到的只是墙壁、街道和罪行;但是我就不懂得为什么农村里的人,特别是与外界隔绝的人,会能没有宗教信仰。他们目击着种种神奇,他们的灵魂怎么能不每天千百遍地悠然神往这些神奇的创造者呢?至于我,特别是在起床之后,被一夕无眠弄得疲惫不堪,但由于长期的习惯而能这样心醉神迷,是绝不需要有思索之劳的。可是要做到这一点,我的眼睛必须接触到大自然的那种动人的景象。呆在我的房间里,我就祷告得比较少,比较枯燥;但是一看到美丽的景色,我不知为什么就感到心弦颤动。我记得有本书上说,一个明哲的主教巡视他的教区,发现一个老太婆在祷告的时候只会说声“呵!”,他就对她说:“好大娘,你永远这样祷告吧,你的祷告比我们的都好。”这个最好的祷告也就是我的祷告。早餐后,我就皱紧眉头赶着写几封倒霉的信,热烈企盼着不再有信要写的那种幸福时刻的到来。我又在我的书籍和文稿的周围绕上一阵子,是为着打开包,整理整理,而不是为着读它们。这种整理工作,在我已经成了珀涅罗珀织的布了,它予我以消磨时间的快乐;然后,我厌烦了,就扔下这工作,把早晨剩下的那三四小时都用来研究植物学,特别是研究林内乌斯的系统,我对这个系统产生了一种难以摒弃的癖好,即使在感到它的空疏无谓之后,也是如此。这个伟大的观察家,据我看,是到现在为止唯———还有路德维希——以博物学家和哲学家的眼光看待植物学的;但是他在标本室和植物园里研究得太多,而在大自然中研究得却不够。我呢,我把整个岛当作一个植物园,需要进行观察或验证一个观察时,就跑到树林里或草地上去,我的胳臂底下夹着一本书,到了那儿就在要研究的那个植物旁边躺下,以便从从容容地就它长在地上的状态去考察。这个方法对我大有好处,使我能认识在未经人手培植或改变性质之前的处在自然状态的植物。有人说,路易十四的首席御医法贡能透彻认识御花园里的全部植物,并且都说得出名字来,但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