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出于好奇，把桥架拆开来研究，最后无法复原，只好用钉子才重新组装起来。每一种美都有它固有的建构，不可随意拆卸，人生就不同，你可以更动任何一个链条，那么，全部的生活也就因此而改变了。quot;

    那个时候，她总是默默地听他说话，看着他玳瑁镜片后面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她觉得，他笑的时候很沉郁，那笑容常常在中途就被那长长的柔柔的下巴，很吝啬地兜了回去，一个24岁的青年人，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有这种笑容。

    quot;我想，我以后要做诗人了。徽因，你知道吗？我查过我们家的家谱，从永乐以来，我们家里，没有谁写过一行可供传颂的诗句。我父亲送我出洋留学，是要我将来进入金融界的。徽因，我的最高理想，是想做一个中国的on（汉密尔顿，美国历史上资产阶级著名政治家，联邦党领袖，曾任财政部长）。可是现在做不成了，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想写诗。quot;

    quot;有一天下起了倾盆大雨，你去温源宁的校舍约他到桥上看虹去，有过这样的事吗？quot;徽因好奇地问。

    志摩点点头。

    quot;你在桥上等了多久，看到虹了吗？quot;

    quot;看到了。quot;

    quot;你怎么知道一定会有虹？quot;

    quot;呵！那完全是诗意的信仰。quot;

    他娓娓地说着，眼睛定定地看着河水，仿佛他的满腹心思已交付给荡漾在水波里的影子。

    初相识的时候，这目光就让她的心无可名状地颤动了一下。

    那天，在英国伦敦经济学院留学的江苏籍学生陈通伯，带了一个高高瘦瘦飘然长衫的青年，到他们父女下榻的公寓，陈通伯介绍说：quot;这位叫徐志摩，浙江海宁人，在经济学院从赖世基读博士学位，敬重先生的道德文章和书法艺术，慕名拜访。quot;

    官场失意之后来伦敦讲学的林长民，刚刚摆脱了政坛的困扰，很喜欢和青年人交朋友。他的周围经常围拢着一些青年学生，看得出，父亲很快就喜欢上了这个玳瑁镜片后面闪动着迷离目光的青年。他们谈得很开心，更多的时候，林长民谈起徽因，甚至当着这个陌生青年的面喊她的乳名quot;徽徽quot;。

    她原名林徽音，出自《诗经．大雅·思齐》：quot;思齐大任，父王之母。思媚周姜，京室之妇。大姒嗣徽音，则百斯男。quot;后来，为避免与当时一男性作家林微音相混，从1934年起改为林徽因。

    徽因莫名其妙地发现，志摩的目光里有一种异样的神情，她不时地注意到他那长长的柔柔的下巴，当那下巴总是恰如其分地收回他的微笑时，她觉得这个年轻人很有趣。

    林长民问志摩：quot;徐先生府上在海宁什么地方？quot;

    quot;硖石。quot;徐志摩回答。

    quot;硖石？quot;林长民的眼睛放出光来。quot;家严曾任海宁知府，硖石我是去过的，镜一样的平原上，镇两侧兀自矗起两座秀丽的山峰，你们那里叫quot;双山quot;。东山很美，那时我还小，常爬到山坡上去，那山坡上有种浮石，放在水里沉不下去，西山有一种芦苇，丢到水里却一下就沉下去了，你说怪不怪？quot;

    志摩笑了：quot;浮石沉芦，是硖石两件罕事，难得你还记得那么清楚。quot;

    林长民接下去说：quot;我还爬过东山顶上的六角宝塔，也和几个小孩子把三不朽祠的香炉搬出来，我们轮流扮菩萨，享受香火。quot;他仿佛又回到那个搬香炉的年龄，神采飞扬起来。

    quot;如今那庙破得可不像样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