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西溪:水上的清行
墙搁下一条倒扣的旧船,船边是网、木桨、木桶、撑竿、防水衣、草帽、竹箩、自行车,右边有八仙桌,木椅、竹躺椅等。厅后是厨房,分两个灶,左灶是燃汽灶,配液化气罐,是日常使用的现实主义之灶,右灶为水泥砌磊,石灰粉饰,并列两个黑色无耳铁锅,锅上扣有桶式锅盖,灶尾有木勺与水缸。灶之上有一梯台,铺红布,最上级设灶王神位,有贡奉的痕迹。白灶台黑铁锅,曾经的水乡的饱足与温馨。
朱先生约蒋先生去给我们表演撒网捕鱼,亦为给《风景名胜》拍摄。蒋先生应允解舟,我们复登船,向西而行。有一道竹帘闸,此闸上为竹片编结,穿风漏水,水下为栏网,齐水面,船可擦网而过。待出了竹帘闸,西溪便野了,被曰做“秋老虎”的太阳泛着白光,散漫的河风却只间隔地拂来,让凉意总为惊喜。郁达夫主张,游西溪宜微雨,带上酒盒行厨,舟行在微雨迷朦的西溪,边品饮,边看两岸湿漉漉的油绿泛光的叶子。西溪僧人曰,西溪为十月中旬秋光好,最好有月亮,舟行西溪,月光橹声,清辉朦胧,芦荡的芦花堆雪,鱼逐月影,风送柿香,渔火簇簇飘浮水泊。我以为六月来西溪也不错,因为六月是大红大绿的时间,红的榴花、荷花、蓼花、凤眼莲花和桑椹,尤是桑椹引人向往,那颗粒饱满、晶洁柔润、呈暗红色掩于肥硕桑叶下的桑椹,其甘甜与微酸,惟天工可造,望一眼足令舌底生津。六月是生命力盛大与繁茂的时间,蛙鸣震天,萤火幽游,鱼跃鹤翔,岂不给人以博大的振奋?
端是一个初秋,钱塘潮在七夕已经过去,大潮之八月十五还未到,钱塘江之滨的西溪,被炎日晒得懒洋洋的,柿子在树上仍泛着青光,俗称水葫芦的凤眼莲一簇簇的,它的叶子柔洁光鲜,有淡淡浅黄波纹,叶柄上皆有凤眼状浮泡,此物悬根于水,依波摇拽,间或有红蜻蜓立于叶上,风是踏其而来的么?酒也没有带,就饮矿泉。船行间,不时有舟从后面赶上,擦舷而过,稍许于河弯处消失。亦见一老奶奶独坐舟尾挥桨,白衣黑裤,戴小圆草帽,圆的脸,牙落了,唇内陷,双目黑且晶亮,尤见慈祥。其舟过,老奶奶的背后悠悠垂着两条细小的长瓣,忽的就远了。间或有渔船迎面而来,船上隐约可见湿的渔网和遮盖渔舱的水草,中年渔人赤露上身,古铜色的胸脯,臂滚圆肌肉坚结,他们均戴着小号麦秸草帽,渔舟箭般射去,水上留了一些散碎阳光。乃见一艘水上居家渔船,船上仍是有网,渔家在生火做饭,船头升起袅袅炊烟。
悠然西溪,今是被世界遗忘的一角,早是西湖、西溪、西泠——天堂三大胜景之一,被赵构视为“其地灵厚,欲都之”,就是南宋险些儿在此建了皇都,后见凤凰山改了主意,曰“西溪且留下”,西溪又俗称“留下”。此就留下了千年岁月,渔村青年男女多去投了繁华都市,年岁大些的人仍在捕鱼种菱,风吹水起,旷远的岁月挑在拂摇的芦梢。惟早年间,西溪通运河,其时香客,多坐船由西溪去灵隐寺烧香,乾隆帝亦乘豪华龙舟至此观赏“龙舟胜会”,甚是繁华。
朱先生忽喊停船,循其镜头望去,岸上立着三只白鹭,白鹭举着超长的脖颈,警视着这边,朱先生按过一次快门,白鹭就拍翅飞起,贴着绿芦向远处去。白鹭渐多,有五只栖立,或七八只栖立,其间也有灰鹭,感觉灰鹭才是捕鱼老手,实则白鹭也然。惟其洁色,以为不食。一条水线飘来,同行者张琴忽然一声惊叫:蛇!是一条小水蛇,昂着一个可爱的椭圆小脑袋,优雅闲情地扭动着身子向彼岸横渡,可见身上浅黄斑纹,它是很纯洁的一种蛇。接下来,又不时看到水蛇,惟不再有惊叫相伴。
南漳湖的水面就阔起,朱先生称此曰芦苇荡,或廉霞里,遂叫停船。登上了岸,两脚特别有力,挪步高处面南远眺,但见北高峰由东至西,一道绿幛波伏绵亘,次第远去。北高峰至西溪间,是水与渚交杂,渚是水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