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后来康成显得越来越沉重,他说自己感到被威胁。康成觉得她的关心有些过头,当他听说女同事已经结婚时,他更加为这种关心忧心忡忡。有一次他看报看到一篇关于现代职业女性遭受性骚扰的文章,藩然醒悟似的,觉得自己受到了性骚扰。但仅从现在洗衣带饭菜和类似李国林的眼神无法判断她到底是什么意思,据说有些女人有对人抛媚眼的习惯。康成怕误会别人,这也是对人的伤害。这样虽然有些让康成惴惴不安,但也并无什么危险。
好在歇产假的女工3个月后回来了,康成离开了电脑室,一块石头总算落地。
有一次赶上天气骤变,女同事和康成都被大雨堵在办公楼里。他觉得她对自己也很好,突然有一种想报答她的想法,于是决定打车送他回去。一路上他们聊得很好,车到了她楼下,康成说不送了,就准备让出租车司机往回拉。她用琢磨不透的眼神看着康成,略带责备地说:“到都到了,还不到家里喝口水?”康成感到盛情难却,跟着她上了三楼,为了不至于冷场,他还找出许多话来,和不太熟的异性交往,说话比沉默要好。进到她的家,康成被这个家显现出来的温情感染。他觉得这屋子的主人是非常热爱生活的。
她叫吴琼,说话的时候总有些拖腔,这不是她的特点,所有北京土生土长的女孩都是用这样的腔调和人说话,在康成耳朵中,这个拖腔拖得太长。康成以一个男人的本性,努力捕捉又尽力排除着她话语中存在的某种可能。
吴琼给康成沏了一杯极其普通的花茶,所有北京老百姓都要喝的10元钱一袋500克的花茶,茶在一只苹果绿的瓷杯里晃荡。康成从吴琼手里接过热茶,触到嘴边,却感到耳跟发热,突然觉得拘谨起来。他感到自己像一只完全失去了翅膀的小鸟,开始从高空直线坠落,他意识到自己是孤独得厉害,对这种心与心之间充满温度的东西能够感觉出来了,他感到自己的生活原来一片苍白,白到从来没有喝过有茶叶的水。他决定马上就离开,就草草喝了几口水起身要走。
吴琼送康成到门口,康成道别时下意识和她握手,他感到这个动作多么多余,但他还是握了,而且感到了她的体温。吴琼却将手抽出来后握住了康成的手腕。康成耳根猛热,心脏狂跳,面带歉意地说:“我要回去了。”然后望了她一眼,转身飞快下楼,她热辣的眼神一直在康成的眼前跳动。
那一个飘雨的下午发生的事情,使康成陷入了莫名紧张之中。我经常看见康成带着一副爱与哀愁的面孔,拿着饭盆走在食堂和宿舍的路上。消瘦使他不算高的颧骨突兀出来,他略带羞涩的眼神已不再羞涩,而是坚定迷茫地看着前方,目中空落,仿佛陷入哲学的迷思中。
在工厂办公室的走廊上,康成偶尔会遇见吴琼。吴琼还是原来的吴琼,她带着微笑,嘴角微翘,仿佛是在嘲笑康成,又像是在关心康成。康成只是在很远的地方非常短暂地正视她一下,然后匆匆从她身边走过,像胆小的人走过最黑暗的地方时的感受,头脑一片空白和恐慌。吴琼却是一副平静、自信的神态,在走过他身边的时候还认真地瞟康成一眼。
一天之中,康成会多次在走廊里遇见她,每一次康成都如临深渊一样紧张,他慢慢体会到了度日如年的感觉,总是盼望着下班或吴琼上夜班,这样可以减少不期而遇的次数。
有一天下班后,康成换了工作服匆匆骑车回宿舍,在厂门外的路上康成偶遇吴琼。康成觉得这绝不是一次偶遇,因为吴琼看上去是经过精心设计的,纹过的眼线又重重画过,显得那双桃花眼大而迷离。括弧眉也经过修饰,和白皙的皮肤形成很强烈的对比,使她的神气脱现出来,那双厚而微敲的双唇夸张地红着。一见康成,吴琼的脸上漾出迷人的微笑,推着车慢慢迎上去,好象他们好了很久一样的亲密。康成的心成了悬在空中的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