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县宣传部长章品
章品本来在六区搞土改工作。六区在桑干河北岸和洋河南岸的一块狭长三角地带,那里有十来个村子,又有较大的地主,又有天主教堂的势力,问题比较复杂。这次土改工作因为战争环境不得不求快,县上决定阳历八月底九月初一定要完成,九月上旬召开全县农民大会。因此他就很忙,每天从这个村子又转到那个村,逐村检查督促。县委书记曾经再三叮咛过他:“看怀来做得多快,他们已经完成三分之二,已经在准备开农民大会了,我们一定要克服过去的缩手缩脚的作风,大刀阔斧放手发动群众,上面也有指示,要尽早完成,平绥路不会是永久太平的,……”章品过去曾经是一个青年工作者,到察南来开辟工作也有了三年,长的比刚来时高了一些,成了一个颀长的个子,腿长,走路又快,又没有声音。村子上人一下又看见他来了,还以为他没有离开过,连连问道:“老章!到哪儿去呀?”
他做事非常明快,虽然在村子上耽搁不久,却能迅速的解决问题。他知道区上的工作干部配备得不够整齐,有许多都是刚提拔起来的;他对工作组的同志也不能完全放心,他常常不赞成他们的意见。有时,他觉得他们给地主的地留多了,他就大嚷道:“这样不行呀!顶多留个‘上贫农’。”那些工作组里面有人说:“中央有电报来呀!说对开明的地主,对某些人还要留两个中农,或四个中农呀!”他便更急了,用手去摸他的光头,连连摇头道:“什么,两个中农,你真瞎扯,同志!你别瞎拿中央骇人呀!你到什么地方听来的谣言?中央,共产党的中央呀!不会,不会,我不能听你的谣言!我只能按老百姓的情况办事!”如果还有人说话,他就果断的说道:“不管,错了我负责任。土地改革就只有一条,满足无地少地的农民,使农民彻底翻身。要不能满足他们,改革个卵子呀!”有时有些富农来献地了,也会有些人说这个富农不错,不能拿得太多,怕影响中农,可是他也总说:“要拿,为什么不拿呢,还要拿好地。”他是很坚定的人,虽然他的坚决同他稚嫩的外形并不相调衬。
同他一道工作的人,也常同他开玩笑,学他的手势,摸着光头,摸着脖项,那个瘦长的脖子是伸在一件没有领的衬衫上面的;学他的声音,有些急躁,但却是果决的;也学他的笑,天真的笑,那在解决了问题之后满意的天真的笑。但人们却不能轻视他,并非因为他是部长,而是因为他对群众的了解,和处理问题时的老练。
他的老练和机警的确只是因为环境逼迫他而产生的。当他脱离青年工作到察南的时候,他还不够十九岁,开始连杆枪也没有,常常只两颗手榴弹。伪甲长瞧不起他,以为同这样一个孩子办事要容易得多,还常常考他,试试他喝过墨水没有,识多少字,会打枪不会。他要学着应付人,学习懂得别人的圈套,他不只要会拿眼睛看,并且还要会拿鼻子闻。当他每进一个村子之前,就要能嗅出村子的情况。那时四处都是陷阱,只要他走路重了一点,咳嗽大了一点,睡觉沉了一点,都会有生命的危险的。他到这里工作已经有了三年。刚来的时候,跟着别人跑,后来单独负责几个村子,慢慢负责一个区,又要发展党,又要建立武装,终于消灭白点村。他吃的苦是说不尽的,他自己就懒得说过去的事,因为太多了。有几次一月多找不到熟的吃,并且还常常吃生的南瓜,生的玉米。同在一块的人牺牲了。也有扩大了来的游击队员又投了敌,反转来捉他,他跳墙逃走过。他要没有鹰的眼睛善于瞄准和鹿的腿跑的快,敌人就会像捉小鸡一样的把他捉住的。有一次他到一个靠近据点的村子去,还是第一次去,村子上一个熟人也没有。他打听到伪甲长的家,这个伪甲长是一个大地主,他一进门,便拉住了他不放。恰巧敌人进了村,在大街上找甲长呢,伪甲长忙把他带到后门,说你从这儿逃走吧,咱不害你。可是他不走,他怎么能放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