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科学
作为人类行为表现的科学,其本质的盲目性还没有被广泛地意识到。当我们从科学活动中遴选有价值的新东西时,我们也不断发现,活动时某些部分似乎需要更好的控制、更高的效率,而其不可预测性则需要减少。我们愿意花得少一些,而更加按部就班、有条不紊地按期取得投资的效益。华盛顿制订计划的人们试图在这方面有所作为,产生了一些新的项目,把那里所有的科研活动都集中组织起来,特别是在生物医学方面。
这事还需要想一想。科学活动进行得顶好的时候,就有某种几乎不可驾驭的、生物性的机制在起作用。这一点是不应忽视的。
在研究的课题困难而复杂,事实还没有掌握时,困难就更加突出了。科学研究的开端是由彻头彻尾的惊讶组成的一片乱糟糟的领域。非得等到科学从这片混乱中解脱出来,问题才能获得解决。因此。在从事研究的实验室中,那些必须加以规划的,是完全不可预见的东西。如果要把科研活动集中化地组织起来,那么首先必须把制度设计得有利于诱发怀疑,庆贺意外。
另外,科学研究要搞得象个事业,就得把各各不同的个人头脑中孤立的想象力合到一起。但这样的安排更象一场游戏,而不象是有板有眼的事业了。科学上的异峰突起,是由一些突如其来、不知其所以然的奇思逸想和直觉造成的。这些意念和直觉,科学上称之为灵感。
困难的科学研究,其最为神秘莫测的一面还是其进行的方法。这倒不是指那些日常的例行公事,不是指那些以前谁也不知道把东西如此拼凑起来的拼凑活动,也不是指作一些联系。这些都是操作的方法,是家常便饭,细枝末节。这些活动诚然有趣,但都不如那根本的奥秘那样令人惊异,那奥秘就是:我们毕竟在这样干着,我们是这样非干不可。
在所有的人类事业中,我还不知道有什么其他的事情象科研这样,甚至我眼里的艺术也难与它相比:在科学这宗事业中,从事其中的人如此被卷进去,整个儿地沉浸其中,被驱使着做他们资财、力量所不逮的事。
工作着的科学家就象按遗传指令行事的动物,似乎是深植于人体中的本能在驱使着他们。尽管他们努力保持尊严,但还是象动物幼崽一样在作着胡闹的游戏。每当他们接近一个答案,他们都毛发倒竖,汗流浃背,沉浸在自己的肾上腺素之中。抓住答案,抢先抓住答案,就是他们最强的驱力。跟这一驱力相比,什么取食、育儿、保护自己不受自然力的侵害等等,也都不在话下了。
这种活动有时看起来似乎是孤立的,但却是人类活动中最不孤立的活动。没有什么东西具有这样的社会性、这样的集体性,这样地互相依赖。一个热门学科就象一个巨大的智慧蚁穴,单个的头脑几乎消失在层层叠叠的头脑群体之中,每个头脑都各自携带着信息攘来挤去,以光的速度交相传递着信息。
有一些特别的信息好象有趋化性。一旦出现什么蛛丝马迹,人们脖子后的感受器就立即颤动起来,大群能动的头脑便汇集一处,如群雀噪起,迎风飞去,团团围住信息的来源。这是一种智力的浸润,是一种炎症。
没有什么能改变这一景象。混乱的大脑群体似乎杂而无章地凑到一起,象捣乱了蜂房的群蜂,在一片乱纷纷一塌糊涂的活动中,零零碎碎的信息飞扬四散,扯成碎片,崩溃瓦解,被鲸吞蚕食,突然峰回路转,悠然一曲,关于自然界的一条新的真理出现了。
一句话,科学事业在运行着。这是人类千百年来学会一起干的最有力、最富有成果的事情,比耕种,比渔猎,比建造教堂,比赚钱都有效。
在我看来,这是一种本能的行为。我不懂它是如何运行的,这种活动不可能预先精密地安排。你不能把人的大脑整齐地一行行排列起来,然后由纸带向它们发出指令。你不能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