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种主张已成为法律。至于一女多夫的现象,则早已随着母系氏族而消亡了。
爸爸把我拉到身边,对我说;“爸爸希望你成长为一个正直的、有所作为的人。爸爸希望你将来幸福。”
我发观自己对父亲这种陌生的温婉很感动,就有点难为情,就没话找活,说:“什么是幸福?其实老师早就说过,到了共产主义社会就是幸福。而且人人都幸福,因为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爸爸想了一想才回答我:“幸福就是事业有成,爱情有托。”却与老师讲的不一样。我搞不清楚什么是爱情,爸说爱情就是“两心相悦,生死相许。”我茅塞顿开,就问“是不是像梁山伯与祝英台、像罗密欧与朱丽岖那样一个死完另一个又跟着死?”谁知他又说“不是。”
我突然发现爸爸也有尴尬时。他将烟斗叨上又取出,取出再叨上,最后,这个向来教我评点历史推理严密的爸爸,居然就说:“爱情,爱情就是一件应该由你妈妈对你解释才更合适的事情。”
我很爱听母亲说话,即使她平日为我解道数学题。哪怕只是关于“乘法交换律”,也总给我许多形象的例子,令我觉得那些阿拉伯数字好像都变碍有血有肉有故事了。
母亲解释爱情,说得深入浅出。她说“两心相悦”就是两个人互相因为对方的存在而感到快乐,也因为发现自己能使对方快乐而感到惊喜——这种心境是换了任句一个第三者都无法替代的。相爱的两人会欣赏对方的长处,包涵对力的短处;而且,为了使对方的感觉更美好,会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优秀。
母亲说,“生死相许”的含义很丰富,并非仅指“一个死完另一个跟着死”——
爱情是诺言,不会因为一方的死去而改变,比如梁山伯与祝英台、罗密欧与朱丽时曾互相许愿同生共死,于是放弃生命追随爱人。
爱情是创造。创造可以是一个民族的未来,也可以是一个孩子的前程,如果这种共同立志的创造没有完成,一方死了,另一方却并没有权力以死相随,而是有责任独立完成那种创造。妈妈说,这种独立的完成,比相随去死艰难得多,那不仅需要更大的勇气,还需要坚韧不拔的意志。能够使一个失去爱人而悲痛欲绝的人又活下去,并且自尊自爱自强不息,以致最后赢得了两人曾共同盼望的一切,那才是最完美的爱情。因为爱情是力量、是希望。
我记得那是一个夏夜,全家在枇杷山公园散步,月儿淡淡,星儿散散,爸爸肩上骑着弟弟,我牵着妹妹的手,走在妈妈身边听她讲爱情。妈妈说:“人是会死的,但爱情却不会死……”
远处不知从哪一扇窗户,不知是哪一把提琴正诉说着谁的心事,旋律恬美,幽幽远远,像头顶那穹湛湛的蓝天。走累了,我们歇在草地上,任清风摇曳着树叶,将天光圈圈点点,“翕翕索索”地撒在我们身上脸上。爸爸躺下,将弟妹并排放在他的胸膛。我坐在爸爸腿上,双手撑着头,看着妈妈的眼睛,听她讲居里夫人的生平。妈妈告诉我们,居里夫人在丈夫死后不久,毅然走上他从前的讲坛——那个在这一刻之前从未有女性能够涉足的讲坛——对满教室的学生开始讲授居里因车祸丧生而中断了的课程。当听到居里夫人说“我拿起地球,向太阳掷去……”而赢得满堂掌声时,我不禁大哭起来……
爱情多美好!不过爱情离我太遥远,都到共产主义去了。爸的主张很简单:“先立业,后成家。”妈说我们应该长到20岁才可以去恋爱。妈妈说,20岁时,对人生就有成熟的看法,就可以正确地看待自己和看待别人,都不至由于轻率而遇人不淑。而老师告诉我们全班:共产主义在我们20岁的时候就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