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第九世纪
年冬,三年期满,战区官员遥远地颁下一纸命令,续延一期,声明绝不再延,他们只好在三千公里外的蛮荒异乡,再驻屯三年。到了八六八年,第二期又满,大家高高兴兴准备返乡之际,战区官员又遥远地颁下第二纸命令,再延续一年。而一年后会不会再续延下去,没有人敢肯定回答。他们向战区所作的申诉请求,都像撞到石头上。思乡的士兵除了叛变外,可能在十年二十年后都不能回去。于是他们决定自己回去,推举一位负责管理粮秣的低级军官庞勋当领袖,攻破军械库,取得武器,即向东挺进。沿途摧毁所有的抵抗,势如破竹。中央政府这才大为震动,一面下令大赦,准他们回乡;一面命沿途地方政府予以照料保护。庞勋和这一队被逼反的战士不是傻瓜,他们知道一旦回到徐州解散,接着就是一网打尽的逮捕和屠杀。所以在抵达徐州之后,即行攻城。城垣不久陷落,坚持主张延期的大营总管理官(都押牙)尹勘、训练司令(教练使)杜璋、作战司令(兵马使)徐行俭,全被捉住剖开肚肠。以严苛闻名的节度使崔彦曾,囚禁了一些日子后也被处决。
政府征调大军讨伐,但无法取胜,最后靠蔚州(河北蔚县)州长(刺史)李国昌的沙陀兵围,才把庞勋击溃。叛变历时只有一年零五个月,并不算久,但在一年零五个月中,几乎每天都有血战,双方死伤,有十余万人。长江流域和黄河以南地区,大部分残破。庞勋以二千人敢向中央政府挑战,而且不断获胜,显示政府军在腐败的债帅统率下,已丧失了战斗能力。假设没有沙陀兵团的介入,没有人敢预料它的发展。
沙陀是突厥民族的一支,定居在蒲类县(新疆奇台东南)之东。上世纪(八)中叶,中国丧失西域(新疆及中亚东部)之后,即归附吐蕃王国,作侵略中国的先锋。但因为他们太骁勇善战,引起吐蕃的戒惧,打算把他们南迁。沙陀部落得到消息,即于本世纪(九)○○年代,转战东奔,向中国投降。唐政府把他们安置在灵州(宁夏灵武)附近。三十年代时,曾袭击回匕汗国的王庭。以后逐年东移,屡次帮助唐政府建立功勋,唐政府就任命它的首长李国昌担任蔚州州长(刺史)。
庞勋兵变在高压下平息,但政府的胜利只是下一次更大失败的前奏。
五最大一次农民暴动
使唐政府遭受下一次更大失败的是农民。
中国与外国贸易频繁,财富集中于商业都市。社会的外貌繁荣,并没有刺激工业发展,反而使农民受到更大的剥削。当时的社会现象是,纯商人不容易立足,必须与官员结合,或是商人兼任官员,或是官员兼营商业,官商之间,很难区别。当权官员的惊人奢侈和必须付出的惊人贿赂,使他们永无间断地需要大量的外国珠宝,如玛瑙、翡翠之类。购买这些珠宝的巨款,全靠冤狱。举一个例子即可明了,当农民们辛苦织成绸缎之后,官员并不需要拿钱购买,他只要把农人逮捕入狱,指控他谋反就可以了。等到农民悉数缴出他的产品之后,自然会得到平反或赦免。占中国出口货物大宗的丝织品,所带给农民的不是财富,而是灾祸。此仅仅一端而已,战争的屠杀,乱兵的焚烧劫掠和合法的沉重赋税,使农村普遍而彻底地破产,惨不忍睹。我们用唐王朝的两位诗人的两首诗,代作说明:
戴叔伦:《女耕田行》
乳燕人巢(下征下旬)成竹,谁家二女种新谷。无人无牛不及犁,持刀砍地翻作泥。自言家贫母年老,长兄从军未娶嫂。去年灾役牛囤空,截绢买刀都市中。头巾掩面畏人识,以身代个谁与同。姐妹相携心正苦,不见路人唯见土。疏通畦垄防乱苗,整顿沟塍待时雨。日正南冈午饷归,可怜朝雉扰惊飞。东邻西舍花发尽,共惜余芳泪沾衣。(塍,稻田土垄。)
元结:《贫妇词》
谁知苦贫夫,家有愁怨妻。请君听其词,能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