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人间的悲剧和丑剧,才层出不穷。战国时代已近尾声,大家都将同归于尽,却仍勇于互相残杀。世人只注意强者的不信不义、凶暴残忍,忽略了弱者往往更不信不义,更凶暴残忍。
魏王国(首都大梁【河南省开封市】)国王魏圉,询问孔斌:“谁是天下的高士?”孔斌说:“世界上没有这种人,假使一定要指出的话,那就是鲁仲连。”魏圉说:“鲁仲连故意做作,不是天生的高贵气质。”孔斌说:“一个人拼命去实践,从不懈怠,就成了君子人物。一直故意做作到底,不中途改变,那就是天生的高贵气质。”
美德是逐渐培养出来的,大人物是自我训练出来的。世界上从没有一个人纯靠天赋,在娘亲肚子里便与众不同,生下来更胸怀大志,只有摇尾分子才敢这么认定他的主子就是这样。魏圉先生不相信他所看到的事实,目的只在贬低对方身价,这种反应,如果不是妒火中烧,一定是政治挂帅。
魏王国(首都大梁【河南省开封市】)安陵(河南省鄢陵县)人缩高的儿子,在秦王国(首都咸阳【陕西省咸阳市】)供职,充当管城(河南省郑州市)守将。魏无忌无法攻下,派人晋见安陵君(名不详),说:“请你遣送缩高到我这里来,我打算任命他当五大夫(文官第十二级),充全权执法官(执节尉)。”安陵君说:“我这是一个小小的封国,所发号令,人民不见得听从,请使节直接告诉他。”叫人引导使节到缩高那里,宣读魏无忌的书信。缩高说:“王子之所以看重我,是要用我攻击管城——使做父亲的攻打儿子坚守的城市,天下人都会讥笑。如果我的儿子为了我而投降,是背叛他的主人。做父亲的鼓励儿子背叛主人,魏无忌先生也不会喜欢,所以,请原谅我不敢接受任命。”使节回报后,魏无忌怒火上升,再派人通知安陵君说:“安陵虽是封国,却也是魏王国领土。我现在不能攻陷管城,秦王国就会利用管城作为基地,对我们反扑,魏王国将面临危险(管城与大梁【河南省开封市】间航空距离60公里)。盼望你能把活着的缩高送来,如果你不能或不肯,我将率领10万大军到你城下。”安陵君说:“我父亲成侯(名不详)奉我祖父(二任襄王魏嗣)的命令,镇守此城,亲手把刑事法规交给他。刑事法规上最重的条款是:‘臣属谋杀君王,子女谋杀父母,绝不赦免。即令大赦,凡举城投降敌人,或临阵逃亡的将领,也绝不赦免。’现在缩高拒绝你赐给他的高位,用以解除他们父子面对的困境,你却要我生擒他。这使我违背襄王(二任王魏嗣)的诏令,废除国家的刑法,宁可以死,不敢接受你的指示。”缩高听到消息,说:“魏无忌性情刚猛,而且自信心很强,使节回去,如果把安陵君这段话原封转告,大祸立即临头。我已经尽了我当臣属的信义,不可以叫我的国君被自己祖国的军队攻打。”于是,缩高到使节官舍,刎颈自杀。魏无忌没有料到会演变到这个地步,立刻改穿丧服,迁住厢房(缟素辟舍,表示最高的哀悼),派人向安陵君致歉说:“我真是一个小人物,思虑不周,在你面前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请你宽恕。”
这段史迹的重点应在管城,可是,原文却全力描述缩高和安陵君的对话。管城是否攻陷,或是解围而去,却没有交代。中国传统的史学家,习惯于这种僵硬的机会教育。于是,事实不重要,意识形态才重要。管城不重要,缩高、安陵君的言论才重要,历史不成为历史,而成了儒家学派的传道书。
秦王国(首都咸阳【陕西省咸阳市】)对魏王国强人魏无忌的强大实力,感到震恐。国王(五任庄襄王)嬴异人(嬴楚)抛出黄金20万两,在魏王国(首都大梁【河南省开封市】)制造耳语运动,透过晋鄙的宾客,向魏国王魏圉提出警告说:“魏无忌在外流亡十年,你擢升他当最高统帅之后,所有国家都甘愿听他的指示,这是一个明显的危机。普天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