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晚上，若我陪你观赏卡通录影带，你会慷慨地借我遮一下冰冷的脚丫。

    某一个夏天，我到你家串门，你的母亲外出购物，央我照顾你以防止大白天的恶贼--自从你家遭了夜偷，还留下白晃晃的刀子在床上，你的母亲再也不准屋内无人。我们吃冰凉的红肉西瓜，方格的白瓷地砖很像棋盘，那时你已会下五子棋。我提议用嘴巴下棋。各捧一碗西瓜对坐客厅两端，算好格数，猜拳，拈一块西瓜吃，咽肉后留下瓜籽，朝对方的格子喷射，以侵占的格数、籽数比输赢。你完全进入游戏规则，笑得人仰骊翻，尤其当我因不准确的嘴形把瓜籽喷在眼镜上时，你乐得猛捶地板，像一头发狂的小兽。你享受你的快乐。忽然，你的妈妈回来，皱眉大叫：quot;干什么？黏答答的！吃西瓜这样吃的啊！小孩不懂，你也不懂啊！quot;

    我知道该走了，回到姊姊的分内向挨骂的你道歉，也向你面前摆设的教育流水席告别。一切都结束了，只剩下一条不会飞的毛毯。你将永远留在富裕之家享有独生子的呵斥与孤单，那一串千方百计弄来的明星学校与儿童才艺班等着你。当你在某个才艺班的课堂打瞌睡，梦见西瓜棋而发出笑鼾时，你会明白快乐的重量：可你永远不明白，那天出了你家的门，一颗小眼泪的重量。我喜欢摸你的耳朵，揉来揉去。像玩两球棉花，不可置信竟有如此揉软的quot;哦了朵quot;──你儿时的发音。quot;过来，哦了朵借我玩一下！你也非常高兴拥有一对奇妙的软耳。我数度播迁，离你远了，有一天，你摇电话说：quot;阿米姊姊,我告诉你，我们全班我的哦了朵，各摸一下，再摸一下，又摸一下，多摸几下！quot;

    我们的电话渐渐以课业为主，尤其数学。你有不错的绘画天分，我曾保留你四年多的草图。那颗比月亮还大的星子，你说因为它正在掉下来；一堆人去吃番石榴。他们吃苹果时，换我们啃番石榴，吃错的人会被quot;毒死quot;！可是你说，你的爸爸讲，如果你长大当一个画画的，他会一脚把你踢死、黏在墙壁掉不下来。你只在课余画图了，但受了卡通节目的影响，专画超人、铁金刚大战恶魔王。你也知道，保持班上前三名比替无敌铁多刚着色重要。

    quot;阿米秭姊……quot;你的声音哽咽着，仿佛刚遭受一顿责打。

    quot;唉唉唉，你掉眼泪，我这儿会淹大水哦！quot;

    quot;妈妈说我耳朵聋了，上课没听老师的话，才会写错……quot;

    quot;好，把那个可恶的题目报上来！quot;

    quot;有两个表，甲表每天快一又五分之四秒，乙表每天慢三又五分之一秒，请部两表相差多少分？quot;

    我解释了两遍，你在电话那头一声不发，我仿佛看到你纠着眉头对那串数字发昏，数学已合你恐惧，再也没有比恐惧更恐惧的了。

    quot;这样好了，我们把这题忘掉，我出一题目，听好：甲乙两表，甲快五分钟，乙慢五分钟，假设现在标准时间是十二点，你先画出三个表的时间。quot;

    quot;画好了，甲表是十二点五分，乙表是十一点五十五分。quot;

    quot;差几分？quot;

    quot;十分。quot;

    quot;怎么来的？quot;

    quot;相加！quot;

    你用同样的方式对付原题，却回答我：quot;我得出五，可是解答是十二分之一……quot;

    quot;看清楚，问的是分还是秒？quot;

    quot;分，哈哈哈！把五秒变成分就对了！quot;

    我多么愿意在真分数、假分数吓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