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游:踏莎行
到富贵,而是随着东坡的官场失意而一再遭到贬谪,以至于死。
中国士人,道无非两途,一是求仕做官,这样也就是卷入宦海斗争。起起伏伏,无非是你死我活,多数人的结果只能是心灰意冷。二是隐居名山大川,求得一世快活。但名声必然销匿于江湖。这是多数人都不甘心的,所以中国文坛上的纯正的高士,寥若晨星。
我们今天看到的诗文,大多就是不如意的文人们倾吐不快的心迹,而且越是美妙的诗文,越是作者倒霉的记录。或许正应了一句老话: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只有逆境的锋刃才能刺破人生的虚华,剥离得意带给人的错觉。
生命的真意在孤独和清醒中显现。爱和恨,愤怒和悲悯,安慰和坚守同时流露,无助的时候,幻想和希望显得如此的珍贵。
心被刺伤了,疼痛深入了灵魂,溅落在纸笺上的血,那些词句作为祭品,放在缪斯的神坛之前。
秦观的心不是勇士的心,这和苏东坡,和黄庭坚都大不相同。同样是遭到贬谪,苏黄虽有伤感却决无委顿之象,而少游却把男儿的刚性化为了绕指柔。
动人的是他的缠绵清冽的情意,蕴藉在诗词之间,这样后人把秦观列入了花间诗人。他细致安静地深入了人世沧桑的雾霭中,孤独地吟唱。
山抹微云,天粘衰草,画角声断谯门。暂停征棹,聊共引离尊。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斜阳外,寒鸦数点,流水绕孤村。销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谩赢得青楼薄幸名存。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惹啼痕。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
《高斋诗话》载:少游从浙江绍兴到开封,见到了苏轼。苏轼说:“分别以后,您的文章写得更好了。只是没想到,你却在学柳永。”少游回答说:“我虽然没有学问,也不至于学他。”
苏东坡说:“‘销魂当此际’不就是柳七的言语吗?”
秦少游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他们还是看不起柳永啊!
苏轼微微地笑着,谁知道这个才华盖世的士大夫心里又想起了什么?文字到底是不是他们的游戏!被放逐在命运边缘的书生,苦苦地挣扎着,其实他们心里所眷恋的那些美丽,那些逸情,那些悄然飘落的时光,都经不起美人歌伎鲜红的啜唇温暖地一呵,像一层冰凉的霜迹,旋即便融化了。
爱上那些同样飘落在风尘中的美人吧!那些美丽的落花。
青楼歌酒,垂爱轻语,能让你暂时忘却心中的伤痛。
我是能理解少游的,他写这阕《满庭芳》时,是三十一岁。
孔子云:“三十而立。”这时的秦观却还是个白衣。
他感伤的是自己的身世。所谓的希望,是那么渺茫。
哲宗元祐初,因苏轼的推荐,少游任太学博士,兼国史院编修官。绍圣初,新党执政,他连遭贬斥,绍圣元年(1094年)调任杭州通判。秦观仅当了一两年的国史院编修,就被诬篡改《神宗实录》,御史刘拯弹劾:“秦观浮薄小人,影附于轼,请正轼罪,褫观职任,以示天下后世。”朝廷于是贬斥秦少游为处州监酒税。没有多久,朝廷又以别的罪名把他削职流放郴州了,之后又除去了秦观的名籍,继而贬到横州编管。元符二年(1099年),贬徙雷州。一连串的贬谪打击接二连三地落在了他的头上,没有让他喘一口气。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这首词就是写于被贬谪到郴州(今湖南郴州市)期间,差不多应该是绍圣四年(1097年)春天的时候。秦少游被朝廷驱赶着像一条丧家之犬,终于心力交瘁。他很累很累,心里满是辛酸和苦楚,月色迷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