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37章
即便叫你起来相送,想必也是叫不动的。”一出门,元安已在门边等,上前来低语道:“昨儿夜里慧嫔娘娘的宫女月环在九阳门前拦下晋王,或是提点得差不离了。”陆晟只当没听见,照旧快步向前,仿佛根本无心在此。他走时背脊挺拔,因登极多年,不似从前在外征战餐风饮露,皮肤也渐渐养得细白,如此一看,还真能觉出几分风流公子的气韵。青青侧着脸望他背影,渐渐生出倦意,朦朦胧胧间再度睡了过去。梦中她仿佛又回到太华山下暨阳宫,那一日雪后初晴,一只白狐于慌乱之间闯入殿内,还未等她看清白狐全貌,注定要将她一生倾覆之人便撞开了门,痴痴立在雪与火之间。然则他亦不知,这场相遇从头至尾皆是注定。她恨他,也怜悯他,更注定一生也挣不开他。只求浮生半日,得闲入梦。陆震霆回到晋王府,对着陪伴他饮马长河的战刀枯坐一夜。他脑中走马灯一般一遍又一遍回想着那一日他领青青入宫,陆晟与她见面时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每一个字,每一个音,每一个表情,似乎都在他脑海当中重新演练,令他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幻。直到光从门窗的缝隙当中透进来,刺伤了他的眼。金达在门外说:“王爷,王妃娘娘回来了,您见不见?”陆震霆一愣,显然未曾想过娜仁托娅会主动回来,前一刻他还在头疼是该负隅顽抗还是息事宁人,若到了抚远大将军府上,他是决计拉不下脸来哄人的。这一闪神的功夫,娜仁托娅已然推门进来。她换过衣裳,又仔细梳洗过,眼下看来精神不错,还能瞪大了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他,眼见他神情萎靡、双眼血红,料想应当借机刺上两句才解气,谁料她忽而在他对面坐下,他与她之间隔着一把饮血索命的刀,刃上雪白,印的是他的不解,她的无奈。忽然间娜仁托娅捂住脸呜地一声哭起来,用了满身力气仿佛要将昨夜或是将这一生得委屈都哭干净,她撕心裂肺,她痛苦至极,然而近在咫尺的陆震霆却满心麻木,他看着她,如同看一把椅子一张桌,毫无怜惜。金达在门外听着也不由得叹一口气,去望枝头高处摇摇欲坠的叶。哭够了,嗓子也哭哑。娜仁托娅终于抬眼看他,呜咽道:“我有什么办法?他说我是你妻,到死都是!我又有什么办法……我能怎办……”她的怨与恨又要诉诸于谁?是年迈的老父,还是当今天子?她不敢、不能、不愿,仿佛只能恨她自己。她哭着说:“你能怎么样呢?陆震霆,你又能怎么办?”他能如何呢?他的目光落在长刀刀刃上,怔忪之间,一语不发。日上三竿青青才醒,可见昨晚陆晟折腾到什么时辰。她只翻个身,外头等候的人便已听见响动,弓腰进来,“主子醒了?”这声音不卑不亢,落地时偷着轻巧的温柔,不必回头她已知来人是谁。元安撩起床帐,撞见一张青红满布的后背,不由得也皱了眉,“主子身上有伤,奴才伺候主子上药吧。”青青斜他一眼,再翻个身趴好,“你怎么来了?”元安道:“奴才给主子送东西,上回落在西六所的木匣子,皇上命奴才给主子送过来。”青青道:“端过来我看看。”元安转过身去,不一会儿便将木匣与白玉膏一并端了来。青青看那匣子已然被擦拭得干干净净,半点尘土也不沾,“西六所都让人挖干净了吧。”元安小心翼翼替她上药,抽空答:“皇上素来仔细,怕主子有遗漏,都替主子翻整过了。”青青嗤笑一声,打开木匣,从一匣子零碎首饰里挑出一件点翠兰蝴蝶簪子,那蝴蝶双翼做的栩栩若生,一阵风过,似乎能随风起舞。她望着蝴蝶老旧的翅膀,仿佛想起许多久远而模糊的故事,“你记不记得,这是我十岁生辰,你在无人时送与我的,我那时候喜欢的紧,恨不能睡觉也戴在头上。”元安淡然一笑,“能得主子喜欢,是奴才的福气。”“城破那一日你与我说,我是你这一生唯一一点念想,现在回想起来,这话是当不得真了。”她将往事再提,元安的手一顿,默然无话。青青略侧了身,右手撑住头,斜眼看他,月白的肚兜掉下一根绳,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