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诚又在动杜见春的脑筋了”柯碧舟沉着脸,嘴角抽搐般动了一动,什么也没有说。他想起来了,刚刚到湖边寨插队落户时,因为华雯雯和肖永川时常出外玩,苏道诚曾经向唐惠娟献过殷勤,厚着脸皮请唐惠娟给他洗衣服,有一次甚至还主动走进女生寝室,妄图动手动脚,做出不轨举动,但唐惠娟不知从哪儿得到的消息,早就知道苏道诚在中学里就和女同学逛马路,兜公园,看电影,出过一些丑事,不但不为他的”高干子弟”牌头所动,反而厉声斥骂了他几句。事情刚好被”卷毛”出工回来听到,苏道诚在唐惠娟身上撞一鼻子灰的内幕便不胫而走,整个集体户都知道了。此刻唐惠娟主动站出来提醒他,他心里很感动,但又无可奈何,只是点了点头,唉唉地叹了一口气,默默地走回灶屋。奇怪,男生寝室里怎么变得鸦雀无声了柯碧舟正想去看个究竟,忽听苏道诚甜蜜蜜的一声笑:”嘿嘿,你猜嘛”紧跟着,杜见春没头没脑追着问:”他到底是什么家庭出身””嘘轻点,小心被外面听到。”这是苏道诚的喉咙压低了说出的话。柯碧舟的毛发全竖了起来,只觉得一股异样的酸辣味,升腾到他的鼻尖了。他敏感地暗忖:他俩正在说我这一回,苏道诚要把我的家庭出身告诉她了。一阵忌意直冲柯碧舟的脑门,他木然伫立在灶屋中央,腿弯子里在打抖,头脑里”嗡嗡嗡”直响。屋内传出叽叽喳喳的几声低语,柯碧舟仄起耳朵想辨别,可怎么也听不清。男生寝室里,苏道诚凑近杜见春的耳朵,蚊子叫一样轻地对她说:”柯碧舟的父亲,是历史反革命””啊”杜见春猛地直起腰来,受了极大的刺激般瞪大双眼。苏道诚贬斥地补充道:”他父亲还是个顽固不化的反革命,死在劳改农场。听说,临死还不认罪。”杜见春脸色吓得煞白,眼睛发热且枯涩了,茫然不知所措地瞅着苏道诚,嘴动了动,什么话也说不上来。”他本人也不是个东西。”苏道诚咧了咧嘴,耳语般接着道,”全县四五百个上海知青中,共有九个内控对象,他就是其中之一。听说在学生时代,他就有反动言论。你可要注意啊”杜见春只觉得轰轰然的骤响充满了耳管,她神经质地抬起头来,嗫嚅着道:”这真没想到你提醒了我,很好,很感谢你。再说点别的什么吧”男生寝室又响起了苏道诚那音量饱满、生气勃勃的嗓门,灶屋里的柯碧舟情不由己地打了一个寒战,他惶恐不宁地等待,仿佛很快就要接受什么法庭的审判,他的心在沉沉地往下坠落坠落、落到无底的深渊中直到煮完饭菜,他一句话也没说。寝室里一直响着苏道诚的声气,杜见春插话很少,即使插话,声音也很低。柯碧舟搬过一条板凳,放好饭菜,硬着头皮走进寝室,招呼道:”杜见春,吃午饭吧。””哎哟,已到吃午饭时间了。”杜见春淡淡地回答,”我一点也不饿呢,不在你这儿吃了。你吃饭吧,我回队去了。”柯碧舟发怔地听完,什么也没追问,什么也没说,只机械地点了一下头,声音比往常更低沉地说:”好吧,我送一送你。”杜见春没表示反对,两个人走出寝室,穿过灶间,离开了集体户。刚走到离茅屋三四十步的地方,杜见春转过身子,淡漠地对柯碧舟说:”你不是煮好饭菜了吗,快回去吃吧,要不就冷了。”柯碧舟并不反驳,也不望杜见春冷冷的脸,从衣袋里掏出一沓纸,递过去,说:”这是我写的小说。上次你讲要看””好吧,有空我翻翻。”杜见春接过小说稿,连封面也不看,卷了起来,放进上衣袋,断然地说,”再见”当柯碧舟抬起头来的时候,杜见春已经跑没了踪影。柯碧舟长叹了一口气,他只觉得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损伤,心灵上犹如被狠狠地捅了一尖刀。他阴沉着脸,两腿打颤,脚步沉重地走回集体户去。还没走近门口,只听苏道诚在灶屋里沾沾自喜地道:”不是我吹,我一看见她的脸貌、打扮,就晓得她欢喜听什么样的话。怎么样,事实证明,我不费吹灰之力,杜见春就钩啦””你不觉得可耻吗”王连发的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