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节
挺的派力司裤子,白皙的脸上挂着意得志满的微笑。哪里还有一点儿农场知青的味儿啊“真没想到,你也在上海。我还以为你们外地知青,总要到秋收以后才回沪呢”他热情洋溢地道,“碰见你高兴极了。你真白,一点也不像个在农村出工干活的知青。你肯定不怎么出工吧”“不。在乡下天天都出工。”“那你回来探亲,有一些日子了。”“是的。你呢,”我不想给他讲自己的近况,更不想把结婚生孩子的事告诉他,免得他笑话我和矫楠,“近来好吗”“还可以,我已经被推荐回上海读大学了。上海师大,就是原来的华东师大。”他颇为自得地说着,忽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哦,你不到秋收就回来,是不是赶来办回沪手续的”我只觉得莫名其妙:“什么回沪手续”“你真不知道啊”他似有些不相信。我只顾着分娩,知道什么呀。我慢慢地摇摇头。他疑惑地盯了我两眼,似乎相信了我的孤陋寡闻。“是这样。最近有个关于上山下乡知青的三十号文件,规定了几条东西,凡是符合这几条的,就可以把户口迁回上海,由街道、里弄统一安排工作”“哪几条呢”“独生子女可以回来。多子女都不在父母身边的,也可以回来一个。你就符合这一条啊你哥哥在崇明农场,你在贵州乡下,你们就两兄妹,可以回来一个。你哥哥一定会让你的。崇明离上海近,年年有抽回上海的名额,他推迟个一两年,你不就办完手续了。”陈谷康喋喋不休地说着,后半截话说了些什么,我一句都没听清楚。听了他前头几句,我的脑子就“轰”一声炸了,耳管里充塞着嗡嗡的响声,啥也听不到了。噢,三十号文件,三十号文件,你为啥不早点传到我的耳朵里,为啥不早点发下来我生小玉刚刚六个星期,我结婚才半年多。早知道会有这么个文件,我不会生下小玉来,我不会匆匆忙忙为顾全面子结婚,我会听从聂洁的话,请她帮忙。天哪,命运,你真会开我的玩笑,你真会耍弄人哪“宗玉苏,你”陈谷康双眼瞪得老大盯着我,疑惑不解地问,“你怎么啦脸色惨白,身体不好么”我凄然一笑,虚弱无力地道:“谢谢你告诉了我这个好消息。可可我想,我爸爸还在干校,他的问题还没彻底解决,能能行吗”“行”他肯定地道,“文件上没说出身不好的子女不能回,只说凡是符合条件的,都可以办回。地、富、反、坏、右、叛徒、特务、走资派的子女,没有给予限制。手脚快的,都已经在迁户口了。我不骗你,我爸爸恢复工作后,没啥实权,就在协助人家管这个口子。你要办,就要抓紧。先找你家住的瑞仁里委会,再找街道,街道乡办报给区里,区乡办一批准,就可以往你们那儿县乡办发调令了。好多知青怕事儿拖,都是在调令发出的同时,自己跑回去办的手续。我看,你也动起来吧,哪个部门卡你,你来找我,我对爸爸说,他在经管这事儿,又在市里,往下说个话还顶用。还记得我家么”“你家仍住老地方”我瞅着他眉飞色舞、一心相助的神情,不由问了一句。“是啊,老地方。抄家的时候,封了两间屋,老头子一出来工作,封条也撕了。”陈谷康又露出了自得之色,“有空,你来玩玩。星期六晚上,星期天一整日,我都在,家里有电话,来之前打个电话,我好等你。”他从上衣袋里抽出圆珠笔,摸出一张公共汽车票,写下一个电话号码,递到我的手里。“谢谢。”看得出他是衷心愿意帮助我,我接过车票的时候,低低地道了声谢。潇洒地挥挥手,他走了。不知是去图书馆,还是去什么书店。我仍撑着伞,慢吞吞地走回家去。马路边一家缝纫工场间里,在播放音调高亢的京剧样板戏,听不清唱些什么。不过,那锐声拉拉的京胡和“咚锵咚锵”的锣鼓,倒使我想起一句收音机里常播的唱词:一石激起千层浪陈谷康无意间告诉我的这一信息,把我原本烦躁、闷愁的心情搅得更为纷乱了。我不便问他,结了婚的知青能不能办回来,凭空想想,大约也是不允许的吧。结过婚的知青,连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