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节
的,还有团部、营部那些妇女干部,那些医务人员,还有为修铁路特意设到工地上来的邮局、银行里的女职员,她们都已三十多岁、四十几岁,不管是哪个,只要不经意地瞅我一眼,都能看出蹊跷来。一道闪电伴随着惊天动地的雷鸣劈来是因为这种担忧,我才不敢去舒适的浴室里洗澡啊。随着预感的逐渐被证实,确信自己怀了孕,没有结婚怀了孕,我又添了心病。我哪晓得,那些个沉入深渊般的夜晚,那些个和矫楠在缠绵亲热中度过的时光,那些个陶醉在欢乐里的时刻,会这么快地引出结果来。说实在的,起先,我不是没有这方面的担忧。只是在三五个月的相安无事之后,我麻痹了,自己也放松了警惕,只顾尽情地沉浸在爱的狂涛热浪里。是的,我爱矫楠,爱他始终如一地爱着我,爱他为了我敢于挺身而出,爱他那强健的体魄和男子汉的魅力。我想得太简单了,我只觉得,在经历了那么多波折和苦难之后,在滚落生活的基层一而再、再而三地磨炼之后,我已经没有什么大的奢望了。只盼着在铁路工程结束之后,我们俩都有个工作,能够维持起码的温饱,互相之间相亲相爱,建立一个安定的聊以度日的小家庭,那就是最大的幸福了。我想过,在这个世界上,这一点儿希望,大概并不过分,那不存在的上帝大概多少会成全我们的。同矫楠耳鬓厮磨、相偎相依的时候,我们多少次望着后门外那条流向远方去的小河,多少次望着层峦叠嶂的群山,默默地祈祷,充满向往地憧憬过这种日子的到来呀。在我们谈及未来的时候,我们也曾喜孜孜地讲起小宝宝,讲起我们的孩子,那是个乐不可支的话题。可这会儿,这个小生命提前来临了,来得真使我惊慌失措。铁路工地的民兵团里,曾三令五申地严禁男女民兵恋爱的。不婚而孕,那更会被视为是大逆不道的罪行,一旦让人看出来,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眼看着,铁路会战工地已进入了后期扫尾阶段,土石方民兵团先后走了三批人,撤了大半;我们这些配合工程队打隧洞架桥的民兵团里,也已撤走了一批。听说,留到最后参加铺轨、架线的民工,就会被留下来安排工作。从已撤走的人员来看,似乎都证明了这一点。不论是撤去大半的土石方民兵连队,还是我们周围几个连队里,上山下乡知青一个也没撤回去。消息可多啦,说是各县都已派人送了知青的档案来,让铁路上把我们收下。知青们的情绪都很高,工作得都很积极。面临招工,即将跳出接受再教育的农村,谁都想给人一个好印象。人们估计,从现在起到铺轨通车,至多七八个月,快的话只要半年。半年。天哪,半年之后我的肚子还瞒得住人吗深深的绝望在我的心头向着全身扩散。我的命真苦,苦得我有口难言呀。得想办法,得有应付的措施。我不能让这件事儿埋在自己心头了,我不能一个人默默地吞噬这个苦果了。我得把生理上的变化跟矫楠说,说刚刚有点儿预感时,我就忍不住地想跟他说,想知道他的态度了。有几次,话都到了嘴边,我又咽了回去。一来,我是怕自己的猜测只是一场虚惊,听人说,过度的费神劳累,女人的生理上也会起些变化的。二来,这是更主要的、最主要的原因,我是怕看到他听说这个事以后的脸色。在我们四五年的知青生活里,这类事儿听说得还少吗男知青中有这样的无赖,事到临头了甩手而去,或是矢口否认,或是恶言相讥,说什么:你会跟我搞,你也会跟其他人搞,谁知肚子里的娃娃是哪个的即使那些承认自己有责任的,也只会软磨硬缠地逼着或是劝着女知青去堕胎。不是有私下堕胎出了人命案的吗矫楠会是什么态度只要一朝这上头想,我的头脑就发胀,胀得一阵阵疼痛。我就会感到六神无主,仿佛整个沉重的身躯都飘飘摇摇地升到了半空中,无倚无靠,四周空旷无人。眼前的情形逼得我非说不可了,不能再拖拉下去了。我身处的境地指明了我的前景必然是黯淡的。我不可能在铁路工地上赖到会战结束,只需两三个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