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chap_r(); app2();五这是上海最没色彩的初冬天里极为平常的日子。可这天发生的所有的一切,事前矫楠一件也不曾料到。午后一点多钟,教室里的气氛轻松自在,在学校食堂吃饭和带饭来校蒸来吃的同学,饭后散完步都已陆陆续续从校园、操场上回到教室里来,路近回家吃饭的同学,也已纷纷来校准备上下午的课。几个有家务的女生围在两张课桌上,嘁嘁喳喳地解一道代数题。陈谷康和几个男生聚在讲坛旁的窗户边,正在津津有味地闲聊着,声音时断时续传过来:“南京路原来叫啥名字”“谁都晓得,大马路。”“全称该是大英大马路。”“大马路是俗称,本来的路名呢”“你别摆噱头了,讲出来吧。”“告诉你们,叫花园弄。”“更俗”“虹庙又叫啥”“不晓得。”“连这都不晓得。跟你们讲,叫保安司徒庙,近来香火好像又有点旺起来了。”“你别宣传四旧、宣传迷信了。”陈谷康的嗓门压倒了所有的声音,“闲谈中间,我们团员也得注意呢”矫楠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幽幽地吹着口琴。听到陈谷康这句话,他把口琴甩了甩,放进了口琴盒。刚才他正在吹一首外国民歌。他怕陈谷康听见了,也过来“奉劝”他几句。自从给宗玉苏写过一封那样的信之后,他没有情绪和同学辩论,更没心思和人开玩笑了,他只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堆男生中有人讲了一句什么笑话,陡地,七八个同学哄然笑了起来。笑声吸引了教室里所有的人,矫楠也往那里瞅了一眼,他看到,郁强站在那帮同学旁边,正在微笑,只是笑得比较勉强。有人在不满地嘀咕:“发什么疯,神经出毛病了。”“郁强”忽然,一个脆亮得发尖的嗓门在教室门口厉声响起来,同学们不约而同朝教室门口望去,只见一位五十上下、皮肤细腻白洁的中年妇女,足蹬高跟鞋,挺直了腰,气冲冲地朝郁强大步走去。郁强吃惊地瞪着她:“妈妈”郁强的母亲三脚并作两步冲到儿子跟前,抡起巴掌,照着郁强的脸,左右开弓,“啪啪”两下清脆的耳光打去:“我叫你年纪轻轻就轧朋友,我叫你同小姑娘逛马路。告诉你,我刚同你们老师谈过话,今天你要不好好检查,我要撕烂你的嘴皮。”午后休息时间的教室里,原来那种轻松融洽的气氛顿时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一阵惊讶的静寂,出奇的静寂。世界上竟然会有这样的母亲,冲到学校的教室里来大打出手,教训自己个头高高、相貌堂堂的儿子。这太有刺激性、太有新闻性了矫楠受惊地站直了身子,他看到,在场所有的男女同学,都在瞅着这一对母子。郁强的双手捧着自己的脸颊,畏葸地缩着肩膀,怯怯地朝妈妈点头:“妈妈,我我一定好好检查,一定”“哼谅你也不敢抵赖。”郁强的母亲食指直点儿子的额头,“你要再不给我用功读书,我就让学校开除你说,跟你一道去看电影、玩西郊公园的那个小婊子在哪儿”她盛气凌人地追问着儿子,两条画出来的细细长长的眉毛威严地随着眉峰蹙了起来,一对犀利的眼睛同时扫向班上的女同学。教室里响起了一片嗡嗡的骚动声,有些不安分的男生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已经意识到这个怪模怪样、气势汹汹的女人并不是老师,并不能对自己形成威胁,态度随之不恭起来:“哼,摆啥臭架子”“学校又不是她的家,她倒跑到教室里训起儿子来了。”“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儿子,看看她那身装束呀,妖里妖气的。”“你们没听说嘛,去过郁强家的人都讲,她不用上班,天天在家里老晚才起床,梳头洗脸,涂脂抹粉,画眉毛熨衣裳,抽烟喝咖啡。一天到晚就做这些无聊事。”“耍什么资产阶级的威风,别理她”在同学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窃窃私议声中,矫楠听得很清楚,那最后一句,是陈谷康说的。声音虽不大,却颇有见地。矫楠也想起了平时人们对郁强的一些议论,有人说他的这个母亲是填房,有人说他的这个母亲是第二房,到底是啥,谁也讲不清楚。但关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