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宫·二十四
还远远未尽,一时没有散场的意思。琳琅寻了个空子告辞出去。她出东海时,太阳已经在西沉,余晖染透了半边天穹和万里层云,层叠的金红中,有大群的喜鹊向着天际飞了。
原来这一日正是七夕。
七月七日,金风玉露,织女牛郎越过银河一年一度相会的佳期。人间女郎瞻星列拜,祭祀织女乞巧,孩童则衣荷叶半臂,执新荷叶,在市井间结队行走,摇摇摆摆,与街边卖的魔合罗们相映成趣——那是七夕的节物,又被唤作“化生童子”,泥塑彩绘做成娃娃,憨态可掬,煞是可爱,惹得许多成年人也聊发童心,掏钱买下摩合罗模样的面具。华灯初上时分,灯笼铺的门口立了高架,挂了形形色色灯笼招徕顾客,其中一盏极大极亮的走马灯尤其吸引目光。那灯旋转着,灯罩上跃马挺枪的小将便仿佛当真奔腾了起来,头盔上的缨子也随之飞扬。
琳琅在苏州的街上漫步至此,不由也走近稍驻。看热闹的人多,她看了几眼,便向旁边让了一步,放身后的人观看。灯架对面恰有人也向同一方向移了一步,脸从灯后现出,进入她的视线。
琳琅目露讶异。这张脸上戴着面具,却不是今夕随处可见的摩合罗,而是一副颇为狰狞的鬼面,正是所谓柳毅面。
对面的人眼中也闪过一丝怔愣。他拉下了面具,“公主殿下。”四目相交,这个人轻声说。琳琅凝视着他。在光与影最为深刻的界限下,他的面容愈发明确,每一分每一毫,皆不似人间所有,若非他眉直而眼亮,气质清冽端正非常,这份美之于男子就未免太显绮丽了些。
琳琅旧伤被治愈,如今灵视敏锐如往昔,当即就将他认了出来。
“梦蛟。”琳琅说,“又见面了。现在,你知道了我的姓名”
“与您两度邂逅,在下都有眼不识泰山,只把公主当做常人对待,生怕因此无意中冒犯过您,所以这次打招呼也是打得颇觉忐忑。不过,我早觉您风姿气度如许,不像是凡俗中人。”
“你真会说话,我倒不敢当了。”琳琅说,“世上仙子魔女不知凡几,你有什么理由确定是我?”
“那夜雨中与您同行,有幸见到令兄,我便觉得他眼熟,后来想起,我幼时有幸见过一次魔族大殿下,由此知道了两位的身份。”年轻人深揖为礼,“在下姓关,名梦蛟。
琳琅点头:“梦蛟得珠,寓意很好,是前程远大的名字。你是难得的少年俊才,称得上这名字。”
关梦蛟道:“名字都是家父所赐,至群陆叁伍/思八零.久思零于我,却只是驽钝之才。您过誉了。”
“是你过谦了,我阅人多矣,尚未有如公子者,真的。”琳琅道,“我们走吧,不然老杵在这里,要妨碍人家做生意了。”
梦蛟一伸手:“请。”
两人走在路上,琳琅问:“我以为你应该和那个在龙王庙演过傩的戏班在一处,如何今晚有时间出来闲逛”
“我寄宿在临川先生那里,但日常出入不与临川班一起。他们赶场登台演戏卖艺,都是自幼的童子功,远不是我能及得上的,除了那一次的应急,平日不会用我,怕要砸招牌的。最近班里又在为七月十五排演目连救母的杂剧,所以晚上就剩下了我一个闲人,我就索性出来闲逛。您看,这不是因为人生地不熟,逛着逛着就迷路了么。”梦蛟摊了下手。
“虽说迷了路,你看上去倒一点也不像着急的样子。”
“慢慢问路,总能找回去的。何况这边街景着实有趣,行到好风好水的地方,沿途多看会儿景致,也算是不虚此行。”
“有趣吗”琳琅笑了,“也包括这个面具在内”
“是。我早就在唐传奇中读过《柳毅传》,但今天才第一次听说民间故事里柳毅传书的版本,看到这种面具。我在书院很少注意市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