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相如
她美貌出众,对琴的理解也不是小城的水平,琴者情也,是传达心声的东西。她守寡的时间不长,可能一年可能半载。一般认为,她此时的年龄在十八岁左右,郭沫若的《卓文君》说她二十四岁,恐不可信。郭老笔下的文君,更像一位斗志昂扬的“五四”女青年。她是美貌的,懂琴的,情感丰富又有过夫妻生活体验的,而这些日子,小城盛传风度翩翩、来头甚大的神秘男子,她早已听说过,暗地里想象过。父亲宴请司马相如,她遵循妇道不能出席,但她躲在角落里雕窗下,窥探过多少回了?众宾客为相如所倾倒,她更是耳热心跳。在这样的时刻,相如“缪与令相重,而以琴心挑之。”——他假装看在县令的面子上弹几曲,实则以琴心挑逗卓文君。司马迁惯用《春秋》笔法,廖廖数语,王吉和相如在都亭内的那些勾当,读者就心领神会了。关于文君的情况,相如已了如指掌,而男女风流这一套,他也堪称老手,指尖抚弄琴弦,以琴心挑之,一挑就成功了。他边弹古琴,边唱今天仍在流行的《凤求凰》: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不期佳人在此堂,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长空展翅共翱翔!
这歌曲的色情意味一目了然:佳人就在此堂中,却“室迩人遐”,不能够交颈为鸳鸯。司马相如出手可谓稳准狠,卓文君被击中,一时呆住,对她来说,相如的琴声和情歌何尝不是“毒我肠”?
文君身边的丫环目睹了这一奇观。丫环为主子着想,如同文人为帝王服务,她动开脑筋了。
当天晚上,相如命县衙拨给他的随从,潜入卓府,花钱买通文君的丫环,双方一拍即合。闪电式的爱情落到实处,司马迁说:“文君夜亡奔相如。”亡是奔跑、投奔的意思,夜色中的佳人,气喘吁吁两眼放光。三十出头的老光棍与十七、八岁的小寡妇,一见之下就交上颈了。——这并非杜撰,有《史记》为证。但卓王孙鉴于社会舆论,不会同意这桩婚事,如何是好?连夜私奔。——估计是卓文君的主张,女人于情事,特别有智慧,哪怕她在亢奋的状态下,也能考虑到下一步该怎么走。车骑悄悄离开临邛县城,两三个钟头到成都,文君踏入相如家的门槛,大吃一惊:这男人原来是个穷光蛋!
爱情令人激动,吃饭却成问题。没日没夜地交颈,身子还得分开,考虑肚子和嘴巴的要求。文君的父亲卓王孙大发脾气,一分钱不给。靠爱情撑不下去了,两口子卖掉车马裘服作小买卖的资本,回临邛,挑个热闹地段开起酒家来。卓文君穿平民的衣裳,捋衣挽袖,亲自当垆卖酒。司马相如系围裙,灰头土脸,跟几个打杂跑堂的一般无二。两口子这么做,显然具有广告效应,县城几条街,一传十十传百,卓王孙没脸见人了,闭门不出。包括王吉在内的一帮兄弟上门劝他,索性认了这门亲事,免得他女儿与那浪荡青年当街卖酒丢人现眼。卓王孙无奈,自认倒霉,堂堂大富豪,陪嫁还不能少,拨一百个家僮给女儿,钱百万。这卓王孙有家僮八百个,其规模,超过了中的荣、宁二府。
司马相如春风得意,带巨款携娇妻,浩浩荡荡回成都,置田产换房子,过上了大地主的日子,有爱情更有美食。不能说他骗色又骗财,像时下都市里的高级流氓。他耍了一些把戏却是有据可查,小他三十多岁的司马迁不会冤枉他。
财色到手了,过几年官运又来。汉武帝好辞赋,下令收集这方面的作品。朝廷有个职位叫狗监,不管人专管狗,只因皇帝出猎,除了带侍从,还要带猎犬。狗监名叫杨得意,四川人。有一天汉武帝读《子虚赋》,读得摇头晃脑,狗监灵机一动,向人主献媚说:这辞赋的作者司马相如跟我是同乡呢,陛下想不想召见他?武帝说:快,快叫他来,朕还当他是个古人……
于是,相如到了长安,对武帝说:《子虚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