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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单一镜头里,可能倏忽已十年。画外音跨越场景,梭织事件了无障碍仿佛时间的旅行者,一如亚伦雷奈。(以上乃“村声”的吉姆霍伯曼所言。)
《戏梦人生》总结了他过往电影的特质,朝前跃一步,到头了。戏味愈淡,走向愈纯粹的电影。到了电影的边界,令观者起好大疑虑,这到底算不算电影·我的体会,它似乎格外是属于电影创作人看的一部片子。
电影创作人,非凡能从这部片子获得喜悦和启发似的。好比黑泽明,路数跟他迥异,看了四遍。伊朗的阿巴斯在坎城看过,后来到日本,对媒体说此片:“看完觉得好,回去再想想,岂止好,简直是厉害。”
大概,这就是《戏梦人生》的位置,归在研发单位吧。不幸的,它离观者恐怕也是又远了些。
做演员
“到得归来”,一幅挂在能乐大师野村保家里的字,意思是,到了彻底,于是回来。用长镜头看世界来表达,到《戏梦人生》满足了,开始想别的。
澎湖的天空与本岛不一样。海太多了,哪里都是海,经常是把天吃掉了似的。假如把它画下来,将有一条地平线低低的横过画面十分之一的地方,上面是天空与海,仅有的陆地大树不生,长着蓬草和天人菊,石屋与礁岩砌成的短墙,错落其间。
入冬时,横过大陆的西北风带着海上的盐分,直扑岛上,彻夜彻日的长风似乎再也没有止尽,吹得人面目枯索,记忆空白。都风化了,唯一的垃极也许是塑胶袋给风一抓带走,碰到仙人掌被留下来,招招摇摇的挂在荆棘上,一丛丛仙人掌,在海边,在田野,像一丛丛花树。
风柜,岛上的一户村落。风从海平面推着浪来,到这里一收,给关进黑麻麻的礁岩柜中,关不住,激怒的浪轰隆隆迸发出来,云崩岸裂。
此时风季已过,大太阳登场,经过一整个季节盐和风的吹洗,村子干净得发涩,石墙石阶在太阳下一律分了黑跟白,黑的是影子,白的是阳光,如此清楚、分明的午后,却叫人昏眩。而颜焕清多半泡在村外客运站牌对面那家鸟极了的弹子房,泡掉一下午。
说它鸟,不仅因为它是仅有的一家,陈年老月就那个瘪老头子蹲在黑板旁边记分,而且那张一百零一座绿布台,说是给幼稚园小班生玩的也没有人怀疑。矮矮一间石房子,挤了五六个大男生,撞球的声音,叩叩达达空脆的响在这个燠热寂寞的下午,叫人丧气透了。
泡,泡得起沫。再泡下去要打架了,阿清把竿子一扔,从冰箱捞三罐沙士,像三个手榴弹,抛给阿荣郭仔,一口气干光,零零落落走出弹子房。不然,在大马路上踢罐头,比比谁踢得够远够响,哪个倒楣哪个输了,这次不幸的是阿清,被指派朝一干观光客背后跑去,喊着:“喂,喂。”跑到一个米粉头女人前面,九十度一鞠躬:“对不起,我认错了人。”
瘪老头子可不含糊,把他们的欠账记在墙边日历上,被机车、肥料、水泥广告占去大部分空白的日历,密密麻麻,横的竖的写了不晓他哪国文字。代表阿清他们这一伙的是团黑圈圈,某月某日汽水几瓶,香烟几包,隔些日子瘪老头子他老婆就送到家里来,算算多少钱。已经忘记从什么时候开始,阿清他母亲连骂他的气力也没了,把钱数给人家,碰巧他在,就跟仇人似的恨恨瞅他一眼。
每次他似乎看到母亲悉悉碎碎走进里面房间,跑在床边,掀起榻榻米一角,掏出藏钱来数。他父亲经常当门坐在一张摇椅上,迎着门外的亮,成了一廓静默的翦影,也许在看海,也许什么都没有,谁知道。都令他想跑出这间老黑屋子,跑到大太阳下,让光挞挞的太阳把自己都晒瞎,晒干了。
经常他就是这样,跑回来,家中已吃过饭,饭桌上收拾得很整洁,盖着报纸,他将热水瓶的开水泡了饭,坐也不坐,站在那里稀里呼噜扒